; “景大人过誉了,其实很多案件是非曲直并不难解,只是初审审案官吏心思不正导致冤屈,才告发到这里。只要我等加以思索,持正心眼,便好审断。”卢嘉瑞淡然说道。
“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白,想要请教长官。”景逸伦说道。
“何事不明?说来听听。”卢嘉瑞说道。
“既然长官知道田契乃假造,为何不一开始就让古坚听写田契以辩真假,然后就审断了案,却要呼喝责打历富德一番,才进行真假辨别呢?”景逸伦问道。
“哈哈哈!嗯,问得好!这就体现你我掌刑官员好处之所在。”卢嘉瑞笑起来,说道,“那历富德设谋平白侵夺人家良田,又贿赂县官造成冤屈,居心险恶,这等人着实可恶,乃人世间渣子,须得严惩。本官知道历富德会抵赖,不急着辨别真假,为的就是要借故责打他一顿,让他晓得作恶之痛,否则就算让他退了田亩,罚他点银子,他不知皮肉之苦,下回他还会作恶,不做良善之人。”
“哦,长官境界崇高,学生这回真的想所未及,敬佩!敬佩!”景逸伦听罢,连忙作揖,说道。
卢嘉瑞摆摆手,表示谦逊,然后就问道:
“对了,景大人家眷搬取过来了没有?”
“多谢长官关心,前日都搬过来了。廉大人的宅院确实不错,学生一家居住正适合。”景逸伦显然对宅院很满意,说道。
“景大人家眷新来乍到,生活上有何不便处,尽管跟下官说,下官让府里管家伙计帮帮忙。”卢嘉瑞又关切地说道。
“多谢长官!学生麻烦长官已经够多的了!”景逸伦说道。
“同僚之间,又将要共事多年,不必客气的。”卢嘉瑞微笑说道。
说罢,两人便各自回到自己官舍去。
古坚与古凡爷孙从提刑司回到卢府,将要收拾东西回乡。绡雪向银彩告个假出来看视,将后边得到的月俸也交给爷爷,问爷爷要不要跟了回家去。古坚说道:
“卢老爷是俺们一家的大恩人,你就不要回去了,就在卢府尽心伺候老爷和娘娘们,老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休要懈怠违慢。”
在古坚心里,卢老爷不惟上次逃荒到聊城时解了自己一家饥馑之困,又收留入府中供役,使一家人安然度过饥荒,还赠银回乡。这次卢老爷又出手相救,收回祖传田产,罚收冤家银子给自己,对古家真是恩重如山,自己却无以为报。上次他向卢老爷提议将绡雪送与他做媵妾,他又不应允,自己心里总有亏欠之情结。古坚便决意让绡雪在卢府供役,就算做牛做马,也算送个人在卢家,不想落个忘恩负义之名。
绡雪在卢府自然过得很好,饮食衣衫都不愁的,她伺候的主母银彩本来就是丫鬟收房做了六娘,对奴仆命运及辛苦都感同身受,自然不会薄待身边的奴仆,这就让绡雪伺候银彩中轻松了许多。绡雪想随爷爷回去,不过是觉得爷爷年纪大了,又受了重伤,怕弟弟古凡照顾不好,想自己跟了回去,一来可以更好地照料爷爷,二来也可以帮干些农活,省得爷爷与弟弟那么辛苦。如今见爷爷这么说,她也知道爷爷心思,便不再争说,只好哭着送别爷爷与弟弟,然后转回后边去。
古坚瘸着腿,与古凡到书房去辞别卢嘉瑞。两人一进到书房便对卢嘉瑞长跪不起。古坚嘴里一边喃喃说道:
“老爷对老朽一家恩重如山,老朽无以为报,就此告辞。老朽一家只好默记默念老爷恩义,往后烧香礼佛之时,多为老爷祈福上寿了!”
“老伯起来,你身上骨伤尚未痊愈,不必多礼!”卢嘉瑞连忙将古坚扶起,“怎不见绡雪?老伯不是说要带她回去么?”
“老朽就不带她回去了,老爷对老朽一家的恩义,老朽祖孙两代怕都万难补报,就让绡雪在府里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和娘娘们,聊报之万一。往后府里也不必再给绡雪发月俸了,这就算是老朽一点心意吧!”古坚说道,言下之意便是将绡雪送与卢府当奴婢,算是回报卢嘉瑞之恩义。
“那怎么行?绡雪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变身为奴婢留我府里!”卢嘉瑞一听便推拒道。
“为婢为仆,自由老爷来定,老朽却算是将绡雪托付与老爷,让她在老爷府里供役,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和娘娘们。”古坚坚持说道,“况且,绡雪这小妮子在庄子上样貌人品倒出众,跟了老朽回去,老朽怕也护持不住,又找不到可意人家,哪日老朽双眼一合,两腿一蹬,她又会被人糟蹋了去。让她留在老爷府里,让她伺候老爷与娘娘们,老朽倒放心。要是老爷能收她房,乃老朽心愿,要是老爷实在嫌弃,由老爷做主,给她安个去处,也比跟老朽回乡遭际苦难强上百倍!”
卢嘉瑞见古坚这么说,也就不便强他,想一想,便说道:
“既然老伯这么想,那就留下也无妨,我就当她一个仆人,依然自由身,发她月俸,她什么时候想走就什么时候走。”
“老爷肯收留她,便是她的福气,老朽先谢过老爷。”古坚与古凡一同稽首,说道。
“老伯身上骨伤尚未痊愈,我已经让邱管家到前面药铺叫甄先生配制了一些活血散瘀的膏药,你一会去拿了带回去,好生将伤病养好。”卢嘉瑞又对古坚说道,“老伯带孙儿回到乡里好好耕种,努力重振家业。我已经发文到安德县衙门,训诫了知县老爷,往后谁要再敢欺凌你家,尽管到县衙门去告发,衙门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要再不行,老伯还可以来找我。”
“老朽上辈子哪里修来的福分,让老爷如此关顾?”古坚感动得双眼垂泪,抽泣着说道。
“我已命提刑司衙门里衙役雇车送老伯回家去,你收拾好东西,明早早饭后启程。”卢嘉瑞又说道。卢嘉瑞就这种人,既然事情沾手了,就要做到底,不计较有多少辛苦麻烦,也不计较能从中得到什么回报。
古坚一听,连忙说道:
“老爷对老朽关顾已多,不必再为老朽回家事操心了。况且老爷罚了历富德那恶狗二十两银子赔偿我,老朽可以自己雇车与孙儿回家,不劳烦老爷徇私,玷污了老爷清誉!”
“这却不是我徇私,老伯是案件证人,接过来送回去是公事公办呢!”卢嘉瑞笑着说道。
古坚听卢嘉瑞这么说,也就不言语了,与古凡一齐,又向卢嘉瑞再磕四个响头,告退出了卢嘉瑞书房,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古坚爷孙回家,能顺利收回自己的祖传田产吗?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