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回禀老爷,是的。”伙计可能是被公堂的威严镇住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话都有点战战兢兢,不敢有欺瞒抵赖之心。
“但这也不足以证明这药一定就是在我家药铺抓的,况且就算抓了药,有没有被掉包也无从得知。”姚掌柜赶紧申辩道。
“禀告老爷,那天是草民亲自抓药去的,记得抓药时已是申时两刻过了,天色不早了,家中娘亲又正发病得厉害,草民到安顺药铺抓了药就急急赶回家去煎了服用,并未再到别处,何来药材掉包之说?有谁人自己娘亲病了,正心急如焚要去医治,却要掉包药材毒害亲娘的,如此无亲无人伦之事草民不敢听闻!”卢嘉恭则马上禀告道。
“张善,你去验看问询之中,是否察知卢嘉恭母子平日相处有不和谐之处?”陶老爷问道。
“回禀老爷,小的曾经问及。卢嘉恭父亲早死,母子俩人相依为命,卢嘉恭是个孝子,一向孝顺敬爱其母,在邻里中口碑甚好。这卢嘉恭是个熟手泥水匠,领着镇上一个筑造队伍,农忙时忙农活,农闲时则给人筑造房舍,其母也跟着去打下手做小工,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张善回禀道。
“如此说来,卢嘉恭说的有理,抓药后到煎药中间没有经他人之手,他本身也没有毒害娘亲的企图,可以证明药材没被掉包。”?陶老爷说道,转而问李郎中道,“李老先生,您看看这药方子如何?看看是否有配方失当,足以使病人反受其害之处?”
书吏下来,从姚掌柜手上将药方转给李郎中。
李郎中仔细看了一会,禀告道:
“回禀老爷,此方是医治伤寒的老方子,源出自东汉末年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方子又名为‘大青龙汤’,一直以来备受医家推崇,功效确切。现如今这方子所开药味跟原方完全一样,各味药材分量除大枣稍稍多加,其它也保持跟原方一致。此方对症外感风寒兼有内热者,并无不妥,却是一方极常见也是很有效的药方。”李郎中说道。
“卢嘉恭,说说你娘亲的症状。”陶老爷说道。
“禀报老爷,我娘亲有日在地里撒播冬麦,突然天降大雨,躲避不及,淋湿了衣衫。我娘亲回家后不久即感觉不舒服,咳嗽不止,又很是畏寒,浑身各处疼痛。小的就按往常之法,熬了姜汤给娘亲喝,让她身体发汗。俺娘亲喝了姜汤,却不见发汗,病症也一点不见好转,人也是烦躁不安。草民急忙找镇上柳郎中来家诊看,柳郎中诊看后开了这个方子,小的就拿了方子到那安顺药铺抓药,回去煎了给娘亲服用。俺娘亲服用了几日却不见有些儿好转,喘咳更甚,脸部也有些儿慢慢浮肿。但由于柳郎中的方子一向灵验,小的就坚持给俺娘继续煎药服用,谁知就在大前日晚上却突兀的就过世了。哇——哇——哇——!俺娘死得好冤啊!恳请老爷为草民做主!”卢嘉恭讲着讲着,一边哭一边诉说道。
“按卢嘉恭所说的症状,此方子恰好是对症。”李郎中说道。
“好,既这样,药方子对症,卢嘉恭按方抓药,就看所配药味跟药方子是否相符。请李老先生验看核对一下卢嘉恭扒来的药渣,看看是否与药方一致。”陶老爷说道。
一个衙役将放在陶老爷案桌边上的木桶拿到李郎中面前。
“是,老爷!”李郎中将木桶里的药渣全部倒在地上,摊开,仔细甄别,好半晌,说道,“禀报大人,这药方列的药味有麻黄、桂枝、甘草、杏仁、石膏、生姜、大枣,老朽仔细核对,药渣中少了麻黄一味,却多了黄芪一味。”
“嗯?那请老先生说说这药味错配后,功效会怎样?”陶老爷问道。
“麻黄味性辛,微苦,温和;归肺经、膀胱经;功效在于发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肿;主治风寒导致之冷热病症、胸闷咳喘、瘀水浮肿。黄芪味性甘,略显温和;归肺经、脾经、肝经、胃经;功效在于益气固表、利水消肿、脱毒、生肌;主治气虚盗汗、血虚痿黄、内亏浮肿、痈疽不溃或溃久不敛、内热消渴。两味药材味性迥异,麻黄药理在于解表发汗,宣泄内毒,以宣泄调理体内瘀积求得阴阳平衡;而黄芪药理在于益气固表,收敛气血,以收敛保护体内气血不外泄,固本以求阴阳平衡。可见麻黄主宣泄,黄芪主固本主敛聚,两者药力南辕北辙。”李郎中说道。
“老先生讲了半日,听来甚是渊奥,还没讲到错配了药材结果会怎样呢?”陶老爷听了,说道,“老先生可讲得简单一点,本官和堂上诉讼人等听得明白就行。”
“是,老爷!方才说到麻黄主宣泄以宣毒,黄芪主敛聚以固本。单从药理上讲,药方重在药味的君臣配伍,相互协同起到治病功效。其中君主药味尤其重要,是药方之根本。麻黄是本药方的君主之药味,本主宣泄以宣毒,错配成黄芪主敛聚以固本,使风寒所致外毒内热不能排解,反更敛聚于体内,攻心侵肺,显然只会使病症加剧。这等外毒内热在体内积聚得多了,心肺俱受侵损,五脏皆为蒸燥,人便显得肌肤水肿,浑身痛痒,神情烦躁不安,水米难进。如此,轻者晕死,重者熬抵不过,病患性命有虞也不见得稀奇!”李郎中想了半晌之后,仔细分说对答道。
“哇——哇——哇——!你害死俺娘亲,你赔俺娘亲性命!俺娘亲后两日正是面皮浮肿,浑身疼痛,坐卧不安,根本吃不进饭食,水也不喝,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哇——哇——哇——!是你害死俺娘亲,你赔俺娘亲性命来!”卢嘉恭未等李郎中说完,便激动起来,对着姚安顺哭着喊着,一边过去拉扯,要打姚安顺。
“啪!”陶老爷一拍惊堂木,说道,“休得在堂上哭喊厮打!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两个衙役过去制止住卢嘉恭,卢嘉恭收住了哭喊声。陶老爷接着说道:
“卢嘉恭在诉状上要求赔偿银子五百两,且说是何道理?”
“回禀老爷,正如刚才官差所说,卢嘉恭娘亲生前青健壮实,播种田地,施肥整垄,收割庄稼,家里蓄养家禽,烧饭扫屋,都是一把好手;她跟着卢嘉恭出去筑造房舍,搬砖递瓦,担沙和浆,诸事皆能。这般能干妇人,勤力家活农事并出外务工,每年算下来也能赚四五十两银子,现今她还不足五十岁,就只算再做十年,也可以赚不止五百两银子。如今喝了这错配的药死了,还得花销丧葬各项杂费,更可怜的是他娘亲死了,卢嘉恭成了孤苦之人,心里伤痛难以名状!以此,卢嘉恭要求赔偿五百两银子,既是赔偿她娘亲可以赚到的银子,也不过是为这个孤苦之人往后生活有些许保障,并非过分苛求。”占宣立说道。
“老爷,小民冤屈啊!突兀来的这场官司,就摊上人命的案子,小民都被弄得糊涂不已。就算有这档子事情,也不见得他娘亲之死就一定全是由于错配药的原故。况且也没见过有死去一个妇人便要赔偿五百两银子的事例。小民请老爷明鉴啊!”姚掌柜听罢占宣立陈说,不禁呼喊道。(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