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卢嘉瑞说道。
“好吧,回客厅去喝吧,太烫,我一下也喝不了。”卢嘉瑞望着曲儿惊疑的神情,又说道。
其实,卢嘉瑞凝看着曲儿,是在不自觉的比较曲儿和扣儿的脸蛋,从曲儿的脸蛋上回味扣儿的美妙。唉,扣儿的脸蛋儿比曲儿的好看多了!扣儿脸儿白净细嫩,鼻尖儿高高,嘴巴大小正好,嘴唇不厚不薄,一说话露出两排白白的整齐的牙齿儿,下巴有点尖,衬着嘴儿正合适,头上还盘着两个简洁的圆形发髻,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儿,很有神采,似乎会说话一般,让人对望过后就不会忘记。
扣儿身穿简朴麻布衣裳,不施脂粉,却还是那么清秀、动人、可爱,而这眼前的曲儿,大异其趣,看来发黄的脸,没有光彩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发黄的牙齿,有些臃肿的身姿,尤其那粗声的嗓门,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仙女,一个俗佣,天差地别呢!
“你将姜糖水拿回你房中喝吧!喝完姜糖水便躺一会,盖上被子,闷一闷,看能不能闷得些汗出来,能闷得出汗,就一定没事的。”三娘说道,“你要趁热喝了,不能等凉了,趁热喝才好促汗!”
“好的,娘亲!”卢嘉瑞正在恍惚中,听三娘说话,便随口应道。
“去吧,一会吃晚饭时,我再让邱福去叫你!”大娘说道。
“邱福,那鱼杀来烧了没有?”卢嘉瑞刚转身要走,忽然转过来问邱福道。
“少爷,杀了,鲜活得很,打算做豆豉清蒸鱼哩!”邱福回答道。
于是,卢嘉瑞拿着姜糖水茶壶回房中喝去。
卢嘉瑞喝了热腾腾的姜糖水,然后躺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褥,合眼便睡。
可是卢嘉瑞怎么也没有睡意,脑子依然不停地回想着方才递瓦干活的情形,一合上眼,扣儿的脸蛋儿和小手便浮现在眼前,那么近切,仿如触手可及一般。而当真的睁开眼睛看时,却是屋里的一片昏暗,什么也没有。
卢嘉瑞不由得想,要是能单独跟扣儿玩耍就好了,随便说说话,也是极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还可以说说她家的事,说说她的家乡,说说她关于以后的想象,他也可以教她认些字,说说在学堂里有趣的事。对了,还可以与她一起糊纸鸢,在纸鸢上描些彩画,然后一起出去放飞。
当然,放飞纸鸢得在日光照耀、罡风猎猎的天气里,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大大的地坪上。最好,地坪上长满低矮如茵的青草,周边长满各种各样的花儿,在百花齐放、蜂飞蝶舞的时节,就自己和扣儿两个人自由自在地玩耍。他们两个人,一个牵着线转子,一个人拿着纸鸢奔跑,让纸鸢飞起来,然后两个人一齐把着线转子跑,纸鸢就在天空中高高飞扬,婷婷猎猎的。
那纸鸢的彩色身姿在日光中格外鲜艳,高傲地摇首弄姿,似乎要向地上的人致意,又似乎嘲笑那些野蜂浪蝶飞不到高处,那该是多有意思的场景啊!
想到这,卢嘉瑞不禁微笑起来,为那多彩多姿的美妙场景而陶醉!
而当卢嘉瑞在微笑中微微睁开双眼时,看到的依然是屋里的一片昏暗,什么都没有,而且夜气更浓了,透过纸窗,看得出外边已经点起了灯笼。
是啊,扣儿是家里的奴婢丫头,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怎会有空闲到外边去玩耍呢?况且就算扣儿有些儿空闲,自己是家里的少爷,被视作珍宝,父亲和母亲们也是不会允许自己与扣儿那般自由自在的一同玩耍的。嗨,能有什么法子破除这道藩篱呢?卢嘉瑞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大热天的,在床上躺着,盖着厚厚的被褥,闷热异常,但那是娘亲叫这么干的,卢嘉瑞也就遵命了。卢嘉瑞就在闷热中翻来覆去,加上思绪杂乱,难以安淡,怕是不喝姜糖水也要冒出一身汗来的了。
唉,想又想不出个头绪来,莫若就闭上眼睛,让思绪飘忽到遥远不知处游逛,想望那些美妙的事儿吧!
就在卢嘉瑞这么胡思乱想之中,邱福提着灯笼推门进来,叫卢嘉瑞去吃晚饭。卢嘉瑞只得起身,自己摸摸胸口,只是有些儿黏糊糊,觉得满身都是汗水,便叫邱福帮摸摸背脊。邱福前后摸了一下卢嘉瑞里边的衣服,说闷出这么多汗来,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了。
卢嘉瑞跟着邱福来到饭厅吃饭,父亲和三位娘都已在桌边等着了。父亲母亲几人询问一番,询问卢嘉瑞喝姜糖水后睡觉闷汗的情形,听卢嘉瑞说已经闷出不少汗来,觉得可以无虞,便开饭了。
当清蒸鱼端上来时,父亲母亲们不免夸赞卢嘉瑞一番又一番,有说他能干的话,有说他有出息的话,有说他聪明的话,有说他有见识的话,有说他能考进士的话,等等,不一而足。
但卢嘉瑞却没怎么有心思仔细听,也不怎么答话,只顾默默地把饭吃完。鱼也吃了不少,但味道怎么样是说不上了,在吃饭时他还一直在想着关于扣儿的事儿。
晚上临睡时,坐在灯下,卢嘉瑞发了好一会呆,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看。对,正是右手,四根手指和半个掌心曾经压在扣儿的手背儿上了。他翻过来看看,又翻过去看看,又凑到鼻子边来嗅嗅,慢慢地又回味一番下午时的情景。
卢嘉瑞有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也不甚明白这种感觉竟也会缠着他的脑子不放。
就算躺到了床上,卢嘉瑞依然是思绪翻滚。一会儿想到撸鱼的痛快劲,一会儿又想到暴风雨的猛烈,一会儿又想到与扣儿递瓦片时的情形,一会又想怎么将这鱼拿到集市上卖掉。
但思绪一番翻滚之后,扣儿成了他脑海的主角。扣儿的手儿、扣儿的脸蛋儿、扣儿的身材儿、扣儿的眼睛儿,不停的来回闪过,就像他的双眼未曾闭上,而扣儿就在眼前一般,看得真真切切。
卢嘉瑞真的努力睁开了双眼,这一切却又都消失了,他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是闭着眼睛的。
犬吠的声音愈传愈悠远了,卢嘉瑞翻来覆去都还那么清醒着,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这么难以入眠!
暴风雨过后的翌日,学童们到学堂去时,课堂都已经修整好了,屋里的水也排掉,扫除干净了。
听说是余先生把情况告知镇上里正后,里正派工匠来修理好的。
余先生在上课时就先说了感谢卢嘉瑞他们几个的话,说送来的鱼很好吃。
由于昨晚没睡好,整个上午课堂上卢嘉瑞睡眼婆娑,神情迷离,但好在余先生觉得昨天大雨后他们去捉鱼是累坏了,况且还给他送来一条鱼晚餐享用,也没怎么挑茬,任由卢嘉瑞在课堂上昏昏欲睡。
但卢嘉瑞没见到卢嘉恭和卢永义,课间放风时,卢嘉理说他们两个发了冷热病,今日来不了了,可能就是因为捉鱼时弄湿了衣裳受凉引起的。
卢嘉瑞庆幸自己喝了姜糖水,身子没有什么问题。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卢嘉瑞叫曲儿煮一煲姜糖水,装两壶给卢嘉恭和卢永义家送去。
第三日还是不见卢嘉恭和卢永义到学堂,“难道病得这么重?姜糖水没有功效?”卢嘉瑞有点疑惑,他就问柴荣道:
“卢嘉恭和卢永义的身板就这么不顶用?”
柴荣对卢嘉瑞说道:
“这两家伙准是诈病偷懒,不想来学堂。”
果然,下午放学后,卢嘉瑞和柴荣跑到卢嘉理家,准备把鱼抬到集市上去卖时,卢嘉恭和卢永义神气活现地一同出现了,并没看见有什么病状。
“昨天真还是周身发冷,很难受,下午喝了你家曲儿送来的姜糖水,才慢慢感觉好起来了。那姜糖水真不错。今日早上感觉是基本好了,但睡得沉沉的,就不想动,所以没去学堂。”卢嘉恭说道,“多谢大哥的姜糖水啊!”
“还不是偷懒?我就不信,咱们这几个就算你身板子最硬,怎么就抵不住几瓢雨水冲冲呢?”卢嘉瑞揶揄道。
“有病缠身,老虎变病猫,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不过说真的,你家曲儿送来的姜糖水真管用。”卢永义说道。
“不说了,快抬这两桶鱼去卖吧,你们四个抬,两个抬一桶,我拿称和竹篾。”卢嘉瑞说道,“集市上卖鱼都是装在鱼箩里,死的,我们抬活在水桶里的鱼去卖,也是新鲜啊!”
在集市上,由于前日刚下过大暴雨,赶集的人少了一些,不那么拥挤了。五个少年郎围着两桶鱼叫卖,倒是吸引了不少行人来围观,他们还没有见过卖活着的鱼的。
“卖鱼勒,卖鱼勒,鲜活的鱼,新鲜好味道,大小一样价,十六文铜钱一斤啦,活鱼卖的跟死鱼一样价钱咯!路过的都来瞧瞧吧!”这回卢嘉恭的大嗓门派上了用场。
柴荣和卢永义也在招拦路人,卢嘉瑞负责称重,卢嘉理负责收钱与串鱼。(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