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面无表情语调冷漠地说。
刘培强有些尴尬地开口了:“实际上,我……现在还只是候补,还不用去报到……”
托尼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但刘培强现在没办法欣赏这个,他只觉得某种怒火又要烧起来了。
“所以你们军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们想要你这个人,却还让你继续在我这住着,还不把话说死,就这么吊着,是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我,用信用点给你租金……”
“你给得起吗?”
总是被莫名其妙地针对,承受没来由的怒火,小心翼翼仍然得不到好的结果,终于让刘培强也怒了。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看来,我不配住在这里。”刘培强咬着牙说,“我会尽快收拾东西离开……”
他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悸动,一股陌生的愤怒涌了上来。
他耳边嗡嗡地反复回响着刚才那句话,不,只有那句话里的三个字。
我不配。
【我,不,配。】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托尼仿佛在飞速后退,退到了遥不可及的远方,隔着大洋,隔着国界,隔着无法跨越的阶级和价值观差异。
什么?
愤怒,痛心,他怎么能这样做?他是想为我好,可这种方式是不可接受的!他一定很难过吧?听到那句话。可我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没资格说了。
什么??
罢了。也许终究不是一路人。也许一直就是我自作多情。
什么???
脑中传来钻心的疼痛,眼前出现了重影,仿佛在一个宽敞而充满了高科技式奢侈的屋子里,秋季的夜晚,已经有了微凉的寒意。
托尼眼看着刘培强的半个句子戛然而止,然后抱着头痛苦地大叫起来,直接向后倒下去。他冲上前扶起刘培强的头,就见他双眼带着强烈的恐慌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
他猛地睁开眼睛,托尼正坐在他床边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但托尼看上去并不好,他脸上的皱纹仿佛用刀刻进了他的皮肤,使他看起来非常老,简直像是已经七八十岁了……
嗯?这有什么不对吗?托尼是1970年出生的,今年不是已经该有87岁了吗?
“我……怎么了?”
“……你刚才昏过去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托尼回答,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这么做了。他的体温很正常。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陈设简洁而雅致,家具都具有弧形的造型和类金属的风格。
“这是哪?”
“我的房间。”托尼说,“我进不去你的房间,我又不能把你扔在办公室里。刚才医疗团队已经给你做过检查,不过没查出什么特别的。”
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那种疼痛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强烈,只让他按住了头,为忍住呻吟而表情扭曲。不过这反应也已经够明显的了。
“Liu,怎么了?你头疼吗?”
他没办法回答,因为他没办法说话。他现在的感觉痛苦又奇特,就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一大堆不属于他的思想硬塞进了他的脑子里,几乎要把他的脑子撑爆。他听说过那种症状,叫思维插入,那一般是精神分裂症才会有的症状。
但,精神分裂症是这样的吗?
那不是苍白的、褪色的思想,那是一种鲜活的、如电影一般的动态画面。而且,主角还是他自己。
就仿佛他在玩虚拟现实的体感角色扮演游戏,亲身经历着那一段过程。
刚才他昏过去之前,也是有这样的体验。那是另一段。
所以这是什么?
“Liu,来喝点水吧!”托尼显然有点被吓到了,迅速拿来了一杯水。他撑起上身喝了半杯,清水,没有加糖和盐。喝完,他又躺了回去。
“Liu,你怎么样,还好吗?”托尼关切地问。
他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他谨慎地选择了自己的用词,甚至用上了另一种语言,为了证实自己的一个猜测。
“还好。对不起,难为你了,你说过最讨厌照顾病人。”
就见托尼连退两步倒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
他满脸惊骇地看了他半天,然后,接下了他的上一句话。
“我讨厌……照顾病人,尤其当……这个病人……是你的时候。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别再……让我……面对……这一切……”托尼的声音颤抖得如此厉害,以至于话都说不利索了。
“托尼……”他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却又带着那种熟悉的固执,“我不能承诺我可能做不到的事。”
托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淌下来。下一个问题已经自然而然又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你是谁?”
这个问题带着千钧的重量落下来,压在两人心头。两人目光相对,各种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来来往往,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能够理清头脑中的一切混乱,并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我是刘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