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命二哥拿出盒子里的东西,陆淞从桌下取出一个红漆长盒,里面装着一张不大的纸,约莫二三寸宽,一手掌长,颜色绯红。我看他把纸交给了老妈妈,继母同一时间也给出一个木盒和一张纸。
我隐约瞥见上方书写着工工整整的几行小字,心有不安。老妈妈接过两张纸,先细看了其中一张,逐一念道:“陆游,表字务观,乙巳年十月十七日生。”
再看第二张,“唐婉,表字蕙仙,戊申年九月初八生辰,有木有水,水从木木则生,巳申六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哪!”
她又往下读了读,上面写着各自祖辈三代,从我的父母亲姓名、官职、籍贯到祖父、曾祖父那一辈,再读了读务观的家世和籍贯,两张红纸上写得清清楚楚。
陆母接过话说道:“原先两家倒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只因太爷爷那辈都在朝为官,感情要好,因同出一姓,所以拜了把子,连了宗。我们家原籍虽是江陵,我和唐大哥倒比亲表兄妹还更亲近些。”
老妈妈笑道:“那也算亲上加亲了。”
陆母也笑道:“正是此意。”
两张纸在老妈妈手中交换后,各自传递给陆母与继母,再互相细细看过后,继母又递给爹爹瞧了一遍,还不断夸赞务观才貌双全。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都笑盈盈地说着话,主题内容全都离不开务观与我。他们也不谈论其余事项,只拿着那两张红纸,最多不过是爹爹说起祖辈连宗的往事,我越发慌张,深知大事不妙,这场家宴原来不是宴请姨娘一家子,倒是专门为我和务观准备的。
我在陆府居住的那段时间,虽从没亲眼见过男女婚嫁之事,但是陆潇和陆淞两位哥哥下聘定亲的情况,务观都与我细说过。双方长辈约定时间见面,互相交换的那张红纸叫做草帖子,又被称为八字帖或是庚帖,上面写着双方儿女的生辰八字。若是男女八字匹配,父母点头同意,那么就再选日子交换定帖,也就是所谓的下聘礼之日。
比如陆潇大哥原本定的是那位秦姑娘,后来因为八字相冲,老人家和媒人都说属兔的人不能与属鸡的人结合,否则婚姻不合,易生祸端,所以才重新给大哥选了另一位名宦家的千金。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大哥和二哥都能接受陆母的安排,更搞不懂为什么婚姻不是以爱情为主,而是按照属相和八字去挑选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这样岂不是太荒诞?
家宴上,那位老妈妈一直赞不绝口:“今天我可是见着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合适的八字呢,果然是一段平安婚,两家若能结合,往后的日子定是幸福美满的。”
话到此处,就算我再如何不明事理,也了解到他们的意思了。
满堂在座的人都眉开眼笑,单独我有百般无奈,一时不知如何张口解释。我压抑着激烈的情绪,每时每刻都想打断他们的谈话,刚瞅准一个时机,要跟他们说明我已与别人有约定时,陆淞二哥笑着戳戳务观,提醒他道:“平日属你能说会道,口才最佳,十个大学士也说不过你一张嘴,今天怎么不闻半点声响呢?你看蕙仙表妹已经急不可耐了,女孩子家害羞,唐唐男儿郎不主动点,叫姑娘家干着急么?”
陆母在旁笑道:“正是正是,在这方面男孩子主动点,别让女孩家干等着。务观就先表个态,岂有让女孩先开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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