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舔着冰淇淋。
介惊石站在矮矮的花树下,看着南氏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南氏停了停,朝前走了两步,与她相对而视:“别跟着了,我不会对你好的。”
“我就没想过让你对我好。”介惊石伸手摘下身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掂在指间端详。
“那你一天到晚地跟着我是要干什么?”南氏转身侧对着她。
“我什么都不要,”介惊石翘起手指把那片叶子弹到南氏脸上,说,“也就是说,我什么都要。”
“既然如此,你就要记住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南氏说毕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介惊石爆发了,她大叫一声,“你这杂种!”飞手把书包砸了过去,书包贴着南氏的耳垂飞了过去,让他吃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声。
“!”那书包重重摔到了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一副委屈万分的无辜样子。
介惊石看着南氏的背影,想起一句唐诗“孤帆远影碧空尽”来,心不由地一抽。
南氏走在下课后的喧嚣人群中,一抬头,看见迎着人涌如流站在那里像河中磐石般的介惊石,他收住脚。她溯着人潮走过来:“我本来是写好了一份情书给你的,但是文字那东西实在太酸了,连我自己都看得翻肠倒胃的,不如干脆现在,我就口述给你好了,怎么样?你敢听吗?”
南氏侧身闪过她向前走去。介惊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疾步跟上,她说:“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我就是死也得要把你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剁酱熬汁,剔骨喝汤,先把你吃干净了再说。”
“呵!这就是你的情书!”南氏嘴角牵了牵。
“南氏,你不觉得我其实很可怜的吗?像只流浪狗跟着馊面包一样跟着你,我求求你就把我当做一条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狗,收养了我吧!”介惊石摇着南氏的袖子,语气软得像云团。
南氏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继续走。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狗的话,也可以把我当做一只失群的候鸟,丢失了自己迁徒的路线,被丢弃在冬天里,生命垂危,病悬一线,恳请你给点温暖,只一点儿,让我能够苟且残喘就行。”介惊石追上来,仍旧固执地拉住他的袖子。
南氏停了下来:“你觉得很好玩儿是不是,可我还要告诉你,我讨厌开玩笑。”
“玩笑?”介惊石愣住了,她狠狠咬住嘴唇,眼睛里淌出的泪水在阳光下看起来像高昂的钻石—珍贵,危险。
“当然了,你有权利把这一切都当作玩笑,”介惊石后退着对南氏说,“但是,像我那样不要脸的话你不会听见第二人对你说了,就连吴得,我相信她也没这个本事。”
说完,她转身走了。
南氏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那里,万云飞渡。
低下头来,他继续向前走去,却有人挡住他的路,是萧一山,一个眼睛里藏着黑夜的男生,冷冷地看着他。
“够了!”南氏暴跳如雷,“我根本就没功夫和你们这些吃饱了撑得无事生非的蛔虫们纠缠,难道你们脑门上就没长眼睛,没看到大爷我已经忙得是脚后跟打后脑门了!还来添乱!还要来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妈的你们无聊去自杀呀!别烦我!”
萧一山冷冷地说:“你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你居然不无聊。”
“每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
“你还真把你的那点活儿当成事儿,你的什么所谓奋斗在我眼里看来真的是一文不值,”萧一山轻蔑地摇摇头,“就你这种只剩一把硬骨头的鸟人有什么资格敢对介惊石不好,我可真不明白了。”
南氏抽身便走,他丢下一句:“你不明白的多着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萧一山拦住他,“要不是惊石真看上你了,我岂容得你这样张狂,早就灭了你了,我。”
南氏想推开他,却被他捏住腕子把胳膊拐到背上,剧痛让豆大的汗珠立即滚了下来。
萧一山放开了他。
“我要是真想动你,你今天就不是站在我这儿了。”
“听着,”他把手搭在南氏肩膀上,“介惊石是我表姐。”
南氏一愣。
萧一山收回手:
“她比我只大三个月,我们一起长到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很好的朋友。她十二岁那年,我姑妈和姑父离婚了,表姐把姑妈和姑父害怕影响她成长而维持的十二年和睦看做是彻底的欺骗,面对那场突然揭开的真实,她受到了重创,甚至,至今未愈……她既不肯跟姑妈去美国,也不肯跟姑父去德国,非得一个人住在南边,暴戾固执得跟换了个人似的,把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看作是仇敌,不再和任何熟人和同学往来,把我都视为了路人。”萧一山苦笑了一下,“她认为她的父母背叛了她,她害怕再受到伤害,于是便不停攻击向她靠近的人,鄙视所有对她有好感的男孩子,戏弄、伤害那些人……”
萧一山看着南氏:“只有你,鄙视、戏弄、伤害她。”
“我没有。”南氏不紧不慢却坚决否认。
“我表姐其实并不是个坏女孩,她只是个孤单迷惘脾气有些坏的大孩子,她只是偶尔恶作剧,她还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女孩,而你……”
“我说过,我没有。”南氏一字一顿地说,打断他。
“你让她不快乐了!”萧一山字字如铁。
“难道她曾经快乐过吗?”南氏问。
萧一山语噎。
南氏与他擦肩而过。
介惊石不再像条系在南氏影子上的风筝了,她变成了游弋在南氏眼角余光中的一尾鱼,似人鱼回归于水,躺在海底看天光。南氏在自己位子上偶尔一抬头,窗外对面楼的窗口有介惊石托腮凝视他的双眸;人流中一抬头,前方有她莞尔的回眸,上下楼梯时她会与他飘逸地擦肩而过,诡异如风;去饭堂买好饭后,会发现她咬着勺子用眼神传来招呼。她笑容如雾,眼目如雨,倏尔来去如雪屑,她苦心经营一种充满憧景的甜美朦胧的气氛,她希望这气氛能够由他的毛孔渗入且达到她所希求的渗透,在“润物细无声”后,可见到“花重锦官城”。
但是南氏有心无情,他只像过客,他只是匆匆过客,光一样从时空中射过,哪怕一粒尘埃也不肯沾染。
时间渐渐拉长,失望像黯淡的尘埃一粒粒掺进她的目光里,渐失明丽,却不减固执,仍然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