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想它，它是父亲几十年人生换来的。南氏把这钱存入了卡里，他感觉他把父亲的几十年、几万个日出日落里的人生跌宕存进去了，所以，他在取款机前站了许久，他不得不缅怀。

    吴得把南氏带到了她曾经和父母居住、现在是她自己居住的地方，一所大学住宅区二楼的三室二厅。

    吴得径直走进浴室，放水，调好水温，把一件雪白的衬衫，一条蓝色牛仔裤，一双雪白的袜子，一双黑色运动鞋，(牛仔裤上放着一条皮带)放在浴缸边上。

    “快洗个澡，在出发之前洗掉你的乡愁。”吴得走过来把浴巾挂到南氏脖子上。

    南氏走到浴池边，开始脱掉衣服，一回头，看见吴得还站在他身后。

    “你还打算给我洗澡不成！”他对镜子里的吴得说。

    “想得美去吧，你！”吴得走过来抱起南氏脱下的外衣拎起他脱掉的鞋子，走了出去，“你以为你已经够那个档次了呀！”

    “喂！”吴得敲门，“南氏，你是在洗澡还是在潜水呀！半个世纪都要过去了。”

    南氏这才从酒一样惑人的一池温水中回过神儿来，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手伸向了池边吴得放置那儿的衣服。

    抖开裤子，他发现还有一条雪白的内裤叠在里面。

    “别忘了把衬衫扎在里面。”吴得正在大叫，门一开，南氏走了出来。

    吴得笑了，她说：“青蛙就是这样变成王子的，在一池温水后……答应我，从此以后，你只穿白衬衫和牛仔裤。”

    “那冬天怎么办，冻死我吗？”

    吴得抿起嘴来笑，递过来南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及一张飞往南边大学所在城市的飞机票：“平日里只见你谁都不理，要是人家知道你在我这里贫得冒烟，不笑死才怪呢！好啦，快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咱们得去赶飞机了。”

    汽车上，南氏说：“是不是穿上女人给你买的衣服尤其是内裤后，你就得开始为这个女人守贞，而且不能够拒绝这个女人任何的理由和要求，以及……”

    “下飞机后，打的，告诉司机前往南边大学西校门，不要问价格，下车后给他二十元即可。”吴得打断他，把二十元钱塞到他裤兜里，“进校门后沿着你面前那条笔直大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十字路口时，向左拐，有一片榕树林包围的楼群便是学生宿舍区了，最东南角上的那一栋便是远洋工程学院的男生宿舍楼。你住六楼，六零一室，门后那张床的上铺是你的位。取款机在你楼下，投币式洗衣机在你们门外，千万不要自己洗衣服，我怕你会洗出妇人气来。”

    “还有吗？”

    “还有，这是最重要的，不准你问路，尤其是不准问女生，因为，她会爱上你的。”

    “我有那么危险”南氏看吴得。

    吴得不说话，急踩了刹车，让过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

    机场的检票口前，吴得对南氏说：“伸出手来。”

    南氏举起左右手，把它们各自看了看，然后把左手递过去：“这只吧，这只离心脏最近。”

    吴得解下自己手上的手表系到南氏腕上：“要是女孩子问你为什么戴着一块女式劳力士表，你就告诉她说，‘我女朋友让我告诉你，别碰我’。”

    南氏看着吴得。

    吴得低下头去看脚尖儿，喃喃说：“我还是怕把你丢了。”

    南氏右手托起吴得的左手，让自己的指尖从她的手腕开始，笔直地划向指尖儿，在经过手心时，轻轻画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