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明不同,高丽的文官都是坐轿子的。当然,以开京的路况,坐轿子肯定比坐车的舒服。
金涛金舍人坐在他的四抬大轿上,前头有差役鸣锣开道,后头还有官差擎着‘回避’、‘肃静’旗,还有铁链、水火棍、黄伞,以及他的官衔牌。
他的官衔牌足有六面之多,而且跟那些虚荣成性的高丽官员不同,金舍人的六面牌子,每一面都硬邦邦的。
分别写着‘门下舍人’、‘右司议’、‘乙科榜眼’、‘制科进士’及‘天朝敕授’、‘安丘县丞’。
前两面是他现在的官衔。后四面则是他的出身,‘乙科榜眼’是说他在高丽中过榜眼。当然高丽的会试,也就相当于天朝的乡试,所以也叫‘乙科’。但别的高丽进士,是不会将‘乙科’写在官衔牌上的。
起先金科也是不写的,但后来他跟几个高丽状元闹掰了,便在榜眼前添上‘乙科’二字,不是为了自谦,而是为了羞辱那几个夜郎自大的所谓状元。
他之所以这样实事求是,是因为他是高丽唯一一个大明进士。还是唯一一个被天朝皇上封过官职的高丽人。这些经历,都在后三块牌子。
最妙的是,他中进士后,天朝居然停了科举。让那几个铆足了劲儿,要去天朝也考个进士回来的‘状元’,直接断了念想。
这份唯一性,一直是他平生最大之骄傲。大明自然也成了他的精神母国。
但现在,精神母国成了他的烦恼之源……
端坐在轿中的金舍人顶着一对黑眼圈,愁眉苦脸。
他愁得彻夜未眠。
昨晚离开迎宾馆,金涛还没顾上家去,就被李院君叫去府上了。
详细询问过天朝使团上坟挖坟的经过后,李院君吩咐他,一定要盯紧了那帮天朝人。要是他们发现了真相,务必第一时间禀报,都堂会派兵包围迎宾馆,然后……
“唉,真要走到这一步吗?”金涛郁闷的叹息一声,虽然李院君没说然后怎样,但结局不言而喻。
自己的光荣与骄傲,也会随着天朝使团的覆灭,一起被葬送的……
这时,轿子落下,迎宾馆到了。
轿夫降下轿杆,掀开轿帘,扶着金舍人下轿。
仰头看一眼迎宾馆的牌匾,金涛摇头叹气,神情恹恹的走了进去。
~~
身为专职接待人员,金涛一来上班,自然要先跟蔡正使打个招呼,讲一讲今天的安排。
蔡斌却说不急,先去后院灵堂,给黄公公上柱香吧。
听说明朝人给黄内侍都搭好灵堂了,金涛也只能欣然从命。
两人沿着长长的连廊,并肩朝后院走去时,蔡斌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对了,怎么感觉外面的守卫,比昨日多了不少?”
“哦,最近开京不太平,怕有刁民惊扰了上使,故而崔院君又派了一队兵马,驻扎在迎宾馆外。”金涛忙答道。
“贵国还真是周到,我还以为是怕我们跑了呢。”蔡斌开个玩笑,见到了月门洞前,便抬手道:“请。”
金涛微微颔首,走进后院。
他的随从刚要跟上,却被羽林卫拦住。
“上使,这是何故?”金涛问道。
“没事,他们不配进入我们的住处。”蔡斌蛮横的说一句,又拍了拍金涛的肩膀道:“而你不一样,你是我朝的进士,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优秀,可以进去。”
“这……”金涛不禁皱眉,这说法虽然没错,但他直觉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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