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溺爱非常——”叹了口气:“只恨我那女儿宝钗不是男儿身,不然,以其聪颖灵巧,定能撑门立户!”
听着这话,薛蟠眼神黯淡下来。
王子腾挑了挑眉,记起方才在马车上妻子温言软语中满是对薛蟠这小子的喜欢,然而旋即一想,家中三个孩子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得很,偶然碰见这么一个蒙头蒙脑、蛮横又呆憨的小霸王,她好奇也是难免的;这样一来,王子腾心中果然舒服不少,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呢!
“我瞧着蟠儿骨骼颇为清奇,倒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读书嘛,首要的是为了知礼明义,能否进学倒是其次了”,王子腾敬了薛讯一杯后,便自动自觉地搁下了酒杯,端起一旁的清茶来:“逼迫太过反会适得其反,妹夫倒不如请个武师傅来教导蟠儿,毕竟,改换门庭也不止文举这一条路子嘛……”
听了王子腾这番话,薛讯若有所思。
二舅舅一家此番是前往姑苏为二舅母的爹爹贺寿,途中经过金陵,便停舟稍驻几日,顺道来探望一下妹妹妹夫,因此三日后便再度扬帆登程;不过,此行谁短暂,对薛家的影响却是巨大。
至少,在几年之内,薛蟠的清闲日子,算是被剥夺了。
王子腾一家走后,薛讯考量再三,依言为儿子请来一位武艺高超、品行良好的武师傅来,和妻子深谈之后,已经被史清婉劝说过一次的薛王氏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从此不再插手丈夫管教儿子的诸多事情。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被勒令扎马步的薛蟠欲哭无泪,日日闻鸡起舞,这倒不如读书来得松快舒坦呢!时间一长,他也察觉出些许好处来,最不济,咱上街横行霸道的时候,碰见往日里几个不对头的人,压根不用带多少长随小厮就能一手撂倒他们了不是!
或许正是门窗理论吧,薛蟠于读书上全无天分,在练武这点却备受武师傅赞扬;加上有薛王氏在旁边时常说起二舅舅王子腾昔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丰功伟绩,他越发雄心高涨,平日里习武更卖力起来。
薛蟠十二岁那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去参加了武科童试,竟叫他一举得中;又过了三年时间,考中武举人,这着实是令当时顽疾缠身、卧床不起的薛讯欣喜欲狂,人逢喜事精神爽,生生捱过了这一命定的生死劫。
去往京城参加会试期间,薛蟠便住在了王家,这是他时隔十年以来第二次见到王子腾夫妇。
圣上登基五年时,王子腾再一次前赴边关,领兵与蒙胡对峙;这一场战事使他超越真武将军齐右安、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大将军,同时,也让他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年有余。待能够起身后,王子腾便借重伤有碍腿脚之名,屡次上表向皇帝告病辞归,这着实是令朝野上下都大跌眼镜;皇帝考虑再三,最终应允下来,并以王子腾功勋卓著,仍令其挂有九省统制之职,原本还要再赐下爵位,却被王子腾坚辞不受,如此,皇帝也只得作罢;他知晓王子腾夫妇感情甚笃,遂将这荣耀加在了史清婉的身上,为超品贞穆夫人。王子腾的长子也被皇帝召入宫中面圣,事后皇帝与几位近臣不无感叹地评价其龙章凤姿实乃难得。
史清婉被皇帝亲口盛赞“端恭有容、温和贤善”,年未过三十即得封夫人,何等殊荣尊贵!再则她不仅深受丈夫爱重独宠,三个孩子也都是乖巧出色,小儿子小女儿更是难得祥瑞的一胎龙凤,这岂止是一般的好福气呦!很长一段时间内,史清婉都成为了京城众多贵妇人们艳羡眼馋的人物。
虽说王子腾是一介武夫,不过因着此番他毫不留恋交出兵权、告病归隐之事,天下众多文人们确实对他颇多赞美。毕竟,王子腾先后效力两代帝王,太过位高权重难免惹人忌惮,如此作法表明自己臣服忠心的态度,却是高风亮节!
对二舅舅这般毫不恋栈权位的作法,薛蟠也是敬服得很,会试三日前,王子腾问他一朝高中后的打算,他一片壮志雄心凛然抱拳:“愿效仿二舅舅,驱除胡虏、为国为君、在所不辞!”
王子腾片刻地愣怔后,很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志气!”
薛蟠果然如其所言,取得武进士之后一路捷报,殿试之时,皇帝见他目光炯炯一派正气凛然,虽说于文辞兵法方面不甚出众,然而武艺高超亦足以弥补这一点;知晓此人乃是王子腾外甥后,皇帝便欣然将容貌堂堂仪表不俗的薛蟠点为武探花,授之四品都司之职。
薛家人自然是感天谢地,谁知道当年那个自小就一派纨绔子弟作态的薛蟠,如今竟能有这般成就?那之前与薛家订了亲事的金陵颜家抛却了之前的不甘愿,唯有满心欢喜,毕竟乘龙快婿,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后来,薛蟠亦在与南海罗刹国的海事中一战成名,舅甥俩皆是当世名将,一时间传为佳话。不过,此时王子腾已经带着妻儿不知归隐何处,听闻是出海去了;最后一次得到消息还是三年前妹妹薛宝钗出嫁时,有王家仆人送来了贺礼,这之后便再无传信。
大约是因为史清婉承载了自己对于女子所有美好的认知,每每想起年幼时她面对自己童言稚语时温柔地抚摸,还有长大后那一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细心照料叮嘱,薛蟠心中都有无限思念。
捏着那只断了尾巴,彩漆斑驳得已经看不出原本面貌的泥塑小老虎,薛蟠微微笑着,将泥塑重新放回了锦盒,他起身走到门前,接过妻子手中端着的茶盘,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而立,瞧着庭院中儿子正握着一把小木剑不泄气地往树上劈砍。
二舅舅、二舅母,这个孩子,未来必定也会成为值得依靠的一家之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