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种说不清楚、却令人心安的恬静平和,下了个决心。
入了秋,外面西风已经开始恣肆,一整夜的时间,窗前的石榴树上,叶子落了不少,露出绿叶掩映之中已经成熟的石榴果儿,瞧着硕果累累,颇为喜人。
“哦?今日在点心铺子遇见了荣国府大公子?”史清婉满头青丝松松地挽成个慵懒髻,身上只简单穿了件对襟羽纱衣裳,系着碧霞联珠宽幅的锦裙,显得很是随意。自打家中事务全丢给几个大丫鬟后,她们忙得陀螺一般停不下来,史清婉却是日日清闲得很了,加上外头天气日冷,除非例行地去花园子里散步,她都是一概窝在屋子里了。
猫儿般懒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她眯着眼儿,津津有味地捏着盘子里切成小块儿的酸梅糕朝嘴里送去。
王子腾任劳任怨地坐在塌旁矮矮的小杌子上,给她揉着后腰,昨天夜里史清婉腿抽筋,痛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松缓些,连带着腰也酸麻不已,引得王子腾很是心疼。
“正是呢!婉儿不是也知道?荣国府大奶奶有了四个月身子,我听坊间传言实在不大好听,故而提醒了他几句!”王子腾瞅着史清婉手都不停地往嘴里送酸梅糕,只觉得光看上一下,都感觉到那东西酸的倒牙。也不知道怎么这样爱吃酸的,每天都不腻么?他摇摇头,手上动作停下,将身旁小几上一盏放得温温的白水送到她嘴旁。
史清婉想着那个清丽儒雅的少妇,思索了片刻,迟疑着:“咱们之前往荣国府走了那趟,我心里还想着,这位大奶奶面色怎么不大好呢?原来如此,想必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子!”带着些怜悯与可惜:“不过我瞧着那天,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只怕这位大奶奶日子不是太轻松呢!”
“嗨!荣国府的事情——这么些年来,咱们几家能不清楚?”一抹讽刺的笑容隐没在嘴角,王子腾站起身来又在史清婉身边坐下,一如既往地将手掌附在史清婉的小腹,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王子腾眉眼温柔地端量着妻子显得润泽许多的面颊,轻轻地捏了捏她脸上养出来的一点肉:“以为哪个都像你这么好运气?碰上个把你捧在掌心宠着惯着的夫君?”
闻言,史清婉眉尖一挑,眼中波光潋滟,百媚丛生,她本就是江南女子,将声音放软后,轻轻一笑,更是娇媚欲滴,**蚀骨。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手腕上一枚碧玉镯子,丢了个眼神过去:“有妻有子,难不成还叫二爷吃亏了么?”
王子腾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眯着眼儿觑着对面笑得欢快的娇人儿,恨恨道:“悠着点别引了火!”
小夫妻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又互相打趣了几句后,便重新言归正传。
“说起来,荣国府大奶奶与我倒还有些亲戚关系呢!”史清婉想起自己昨天查看张氏娘家情况时发现的事情,吃吃地笑了起来:“七拐八弯的,倒也勉强能算上!”
王子腾来了兴趣,江南史家哪里有张姓亲戚?自己陪着妻子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妻子在家中受宠的缘故,可是大大小小的亲友都过去见了一遭呢!
“你还记得我二伯娘么?她姓杨,二伯娘的母亲却正是姓张的!”史清婉歪着头想着:“杨家老太太是张家的女儿,是张盛安张大人的姑姑,是荣国府大奶奶的姑婆呢!”她抬眼看向王子腾:“这样算来,便是冲着二伯娘疼我,也该和她多多来往,你说对不对?!”
失笑地瞧着小妻子很是认真还带着些威胁的眼神,王子腾强忍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行!你说来往就来往吧!我和贾赦打小也是处得不错的,两家多走动也好!”他也很是认真地答道。
王子腾发现,自打妻子怀孕以来,那股子娇气是愈演愈烈,一个不开心,就敢甩冷脸给自己看,不过——纵容宠溺的目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上,王子腾微微抿嘴一笑,他却是甘之如饴。
不知道王子腾的想法,此时的史清婉想着红楼梦中的发展轨迹,思绪飘远了。
身为袭爵长子的贾赦住的地方不是荣禧堂,是另开门户的小院子,反倒是次子贾政住在那儿,还光明正大地在前堂会客。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后世有一种猜测,说贾赦是庶长子;可是若真是如此,古人从来重嫡子,无嫡子才能看长幼,尚有嫡子在世,哪里轮得到庶子袭爵?
这样一来,便只能解释成贾母对幼子的偏心了。
想着贾赦的境遇,虽说是袭爵的嫡长子,可是不得父母宠爱那是人尽皆知,在贾母面前,却还是一样得奉承讨好;妻子去世后碰上个邢夫人,儿子风流,女儿懦弱,自己还被发配边疆……史清婉微微叹了口气,虽说其中有他自己作孽,可是这里头若是没有旁人的推波助澜,哪里又会到这等不堪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