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向是有恩必报,此事我愿助你一臂之力。”春华向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我本想就让她那日称病,不掺和我们这个事儿便罢,谁知她竟道,“自古风尘出侠女,我不帮你们,便枉结交这一场。”加上无意中知道这件事的杏琳,我们六个人便在三日后的晚上,策划了一起谋杀。
初步拟定计划之后,我和昙韵儿为了谁留在房间里等待官府问询而争论不休。我们都知道留在房间里的人,会被当成最大的嫌疑犯,经受官府的拷打,甚至有顶罪的可能。我见说服不了她,便与她打了个生死之赌,谁能让付昕指名留下来过夜,谁便留在房间里。昙韵儿同意了,当晚我们分别施出浑身解数勾引付昕,到底是我技高一筹,赢得了他的青睐。
我呷了一口酒,喂在他的嘴里,见他食髓知味,便过去,悄声细语道:“我要杀了你。”说罢咯咯而笑,付昕只当我是在调笑,并没当回事,直到他发觉自己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因为酒里已经被我下了迷情的药,他可以听见,并且看见我说话,可他不能动,也无法叫喊出声。
为了不引起门外侍卫的注意,春华的歌声和春晓的琵琶声一直都没有停,只不过她们二人闭紧了双眼,免得受了我们的干扰。我和昙韵儿将付昕搬上床安置好,我跨坐在他的身体上,笑着问他,“付大人,还记得京城的张氏吗?那个和恭孝皇太子有关系的张氏。”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俨如看着鬼魂。“本来是想直接雇佣杀手了结你的性命,可我们姐妹二人不甘心,想亲自动手以慰藉我们的家人。这个迷药让你不能动,但你可以亲眼看见,我是如何割开你的喉咙,再看看你自己的血到底是不是黑的。”迎春将她之前打碎的瓷片递给我,是春晓用琵琶带进来的。我伸手摸向付昕的裤裆,他祈求的双眼里甚至有泪水涌上。“付大人之前还想用这个玩意儿上我们姐妹,可惜过了今晚,它就要跟你一起去了,爽是不爽?”我不给他涕泪齐流的机会,拿着瓷片,缓慢又有力地割开了他的咽喉,他的血溅的很高,温热的触觉让我手里的瓷片有了温度,也让我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大仇得报的瞬间,我满脸兴奋地看向昙韵儿,而她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眼神中有些恐惧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吃人的鬼怪。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淡定,指出我的红纱衣染上了血,甚至衣服的一角被付昕紧紧地拽住了。我掰不开他的手,只好将衣服扯开,红色的布片便被他牢牢地握住。
昙韵儿提出跟我互换服装,免得被官府发现我的衣服上染了血。等她穿上我的衣服略显肥大时,我才意识到她的衣服我穿并不合身,有可能反倒会被怀疑,便干脆不穿了,反正这里是青楼,赤身**的事儿很正常。迎春提出只有我不穿衣服会显得很奇怪,于是她跟我合力将付昕的衣服脱了下来。他肮脏的血彼时还没有停住流淌,正好又染红了他的胸膛,便好似他开始就没穿衣服般。
负责撬窗户的杏琳此时也打开了窗户,迎春便将衣服在铜盆里点燃了,不到片刻便烧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见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春华和春晓便停下来,说着向大人告辞的体面话。作为凶器的瓷片被春晓又带了出去,她那把琵琶是红木的,暗红色的血若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话也根本不起眼。除了我所有人都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我看见杏琳的手似乎在流血,也许是在撬窗户的时候被刮伤了。
把杏琳的刀抹上付昕的血后,我便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得意地想此案一定无人能破。我和昙韵儿不和的假象,染了血但不是凶器的刀,六个人互相作证无辜的证词,这都使得一切天衣无缝。我天生就是个演戏高手,一会儿喊来人之后便假装害怕受冤枉就好,甚至打定主意从窗户跳出去,这样显得更有冤情,反正二楼不高,又不会死。
我的骗术甚至高到,连自己都骗,我骗自己讨厌昙韵儿,骗自己没有杀过人,骗自己真的有冤情可昭雪。
其实能说我没冤情吗?一家上百口的人被流放,过着朝不保夕的艰苦生活,全都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更多的是怨恨,我和锦绣从大小姐变成人人唾弃的妓女,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何人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当我第一次见到林花开时,就觉得如果锦绣没有流落风尘,就应该是她这个样子,沉静又不失温暖,和现在的冷傲孤僻截然不同。是付昕毁了锦绣,也毁了锦绫,不杀他我该杀谁?
最终没想到,林花开居然真的揭开了事情的真相。我们到底是难逃刑罚,一想到昙韵儿要去牢狱之中度过她的青春,我便心如刀割,更悲痛的是连累了春华她们也一起被治罪。从那时起我开始痛恨林花开,她有着锦绣本该有的美好,却毫不犹豫地将锦绣推入了更大的深渊。
私心爱慕的莫钰良,毫不留情面地将我推倒在地,甚至让我胳膊脱臼,我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强忍着不哭出来,心里默默记下,这一切又都是因为林花开。
昙韵儿在第二天就上吊了,当我看见她垂挂在三尺白绫上时,我知她终是可以安息了,回到她最纯净的那片净土。而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也无爱人,终是要形单影只地去见阎王,只带着无尽的恨意。初见她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谁会想到最终我们会岑商永隔,此时我二十一岁,而她将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
狱中路过见到杏琳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何整个右手臂都肿了起来,正躺在地上哀声而泣,春华、迎春和春晓正在照顾安慰她。我住在死牢里,与她们相隔甚远,暗暗祈祷杏琳能否顺利活下去,可我知道很难,因为官府根本不会找大夫来给她看病。
夜半的时候,我在朦胧间看见一个黑衣人站在牢房的外面,长身玉立,似乎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没有理他,继续倒头而睡,他嗤的一声笑了,说道:“有意思,你可是姓邵?叫邵锦绫?”
我听见名字后便激灵地坐起,朝着他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我来迟了一步,没能救得张锦绣,现在只能将你救走,你可愿意随我走,从此加入‘噬血盟?’”
我并不想知道‘噬血盟’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眼前的黑衣人能带我走,便点头答应了。
“那好,服下此丹药,你从此便是死人了。明日你再醒来,就只是噬血盟里的影子,该有个新名字才好。”
“血红绫。”用血染红的白绫,应该会很美,最起码比锦绣吊着的白绫要美。
他点头算是认可,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我过去是邵锦绫,曾经是芙蓉,现在是血红绫,噬血盟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