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然平静地打断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什么!无忧哥哥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除了爹和她之外,连村子里的左邻右舍都不清楚。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娘亲手做的菜,可是自从娘大病一场后,厨艺就失去了往日的水准,而且煮菜的口味变得越来越重,刚开始她还能学着爹硬撑。
为了哄娘高兴,半斤每次都会将难以下咽的饭菜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而后果就是她必须用大量的白饭来中和嘴里的五味杂陈。爹告诉她娘会好的,让她耐性地等待。
可是,半斤毕竟是个孩子,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她每天期待着饭点的到来,却有害怕那一刻的来临。最后,终于在一次次失望与希望重复交替后,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她唯一抱怨过一次娘做的菜难吃,就是在那时。后来被爹揪住辫子,狠狠地揍了一顿,那场景她至今都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后来,爹爹告诉她——娘亲是因为得病了,嘴里尝不出味道了,才会做不出喷香可口的饭菜了。
“你怎么知道我娘尝不出味道?”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半斤感伤的神情中带着浓浓的崇拜,反问道。
失去味觉?这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有味觉?难怪章大婶做的菜味道如此令人忘怀。无忧径自想着,心中疑惑不免增大,坦言道:“半斤,你娘以前是不是得过大病或者是受过重创?”
重重地点了点头,激动道:“无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除非是生来没有味觉,要不然一个人的味觉绝对不肯能如此轻易就失去,除非是身体或精神受过重大的刺激,否则绝无可能。无忧当然不会将这些话跟半斤讲,只是神色淡定继续道:“我猜的。”
半斤知道无忧公子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她虽然是山野之女可脑子不笨,并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直截了当道:“爹说,娘在我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后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舌头却尝不出味道了。”
这饭还好不用放作料,淡是淡了点,可饿极的时候,仔细咀嚼还能吃出甜味。可那些菜真得是不敢恭维,只要是个人都受不了的。无忧就很奇怪,他们父女俩为什么不告诉章大婶呢?
思及此,脸部的肌肉扯动了几下,不确定道:“半斤,你的大饭量是不是因为每天吃你娘煮的齁死人、辣死人不偿命的菜才涨的?”
假小子脾性再像猴子归根究底还是个女孩家,虽然她常被村子里的人喊“饭桶”,可是半斤从来都不会觉得无地自容,觉得羞愧。而如今,这句话被无忧哥哥问出来,她突然觉得心有种受伤的感觉,瘪了瘪嘴,委屈地小声辩解道:“为了娘,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额…这什么情况?眉头轻蹙,抬手将拳头放在嘴边,干咳几声,安慰道:“半斤是孝顺女儿,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你们父女二人这么多年下来,每天都要吃章大婶煮的饭菜,这怎么受得了呢?”
娘说过这辈子能嫁给爹爹是她最大的幸福,能给爹生下他的孩子是她最大的欣慰,她说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能够照顾好他们父女的起居生活,能够让他的丈夫外出忙碌奔波一整天回家后,能有口热乎饭吃,能让女儿从外头玩耍回来时,能够不用喊饿。
这话是爹告诉半斤的,可是当半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向来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她,却在夜深人静,偷偷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无忧哥哥是娘亲的独子吗?她是不是很宝贝你?”
独子?——应该是吧,梅姨没告诉她娘亲生过几个孩子,更何况无忧连娘是谁都不知道。
宝贝她?——应该是吧,梅姨为了护着她不惜十年服毒,最后连性命都搭进去了,如果这样不叫爱,那还有什么才能算爱?心头苦涩的滋味肆意蔓延,脖子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无忧不出声,半斤权当男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比较内敛,当无忧哥哥默认了。中性的脸庞上,露出了解的释然笑容,满脸坚定的神情,不假思索道:“娘亲的幸福就是我跟爹爹的幸福,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就像春风细雨缓缓撒入无忧的心田。这一刻,她的脑海中似乎显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像,前面迷雾重重,始终让她看不真切,只是依稀间仿佛又见到了那抹肆意的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