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遐想了一下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的样子,只可惜没有成功。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就算他真的能得到胜利,清月她也不至于为此哭泣。
不过,要是能看到因为输给自己而垂头丧气的她,倒也不错……
他开始期待起来了。
……
徐向阳又一次走回了那个安全屋。
他站在门口,谨慎地朝里头望去。
果不其然,那位穿着橙黄色冲锋衣的女鬼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维持着徐向阳离开时的姿势。
徐向阳往里走了几步。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去触碰被从女鬼身上流淌下来的水珠渗透的地板,结果指腹触碰后得到的反馈,却是一整块干燥的木板。
于是,徐向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邪灵的气味,所以竺清月就算发现了这里的异状,她的线是不会产生效果的。
女鬼并不实际存在,只是一个幻影而已,是通过这台通讯设备记录下的幻影,就和女浴缸里浸泡的那具尸体一样……
徐向阳又站起身,走到对方跟前,和她面对面。
女鬼的瞳孔没有焦距,灰暗瞳孔中射出的虚无的视线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家伙看上去拥有知性——因为当徐向阳询问她“是否有话对我说”的时候,冲锋衣女鬼的确点了点头……但也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
更有可能的答案是,幻影并不具备智慧,只是被留下的些许性格和意识的碎片,就像是某种应激反应,一台提到关键词后就会回应的机械装置。
“哼哼。”
徐向阳扬起嘴角。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唰唰唰”将他刚才在这个房间里见到的所有景象,和自己的推测,全都写了下来。
写完后,徐向阳还放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
我还真是有绅士风度,他想。
不错,这张纸条是他准备留给竺清月的。
既然是要与她光明正大地对决,那就贯彻到底。
——真正的关键在于,在一般情况下,人和邪灵是无法交流的。
就算知道女鬼不会伤害自己,其中定然存在某种特殊的理由,可是如果没办法与之沟通的话,这种发现就没有意义。
但是,徐向阳是例外。
“带我过去吧。”
他放下笔,对着面前的幻影说道。
“刺——刺啦——”
明明没有人按下播放键,这台通讯设备却自动开始传出声音。
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响起,女鬼的幻影“哗啦啦”抖动着,像是被风一刮就走的纸片,躯体泛起了波澜,随后彻底消失。
徐向阳不再犹豫,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在周围的空气中去捕捉那无数穿梭的白色线条……
……
遵循通灵后得到的结果,在无数千篇一律的房间里寻找到了目标。在那里,他再度遇见了身穿淡黄色冲锋衣的女鬼。
只不过,这回是邪灵的真身。
徐向阳推开门,一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
“放心,我那个同伴没有跟来。只要你不准备伤害我,她就不会发现你。”
女鬼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徐向阳不知道她能否听懂自己的话。只是,对方不能开口回答,他却能将来龙去脉猜到个大概。
对方之所以要趁着两人睡着的时候,从房间前面快速经过,就是为了给予他们提醒:这栋屋子剩下的邪灵,还不止她一个!
而要如此拐弯抹角、却还是不愿意和他们直接见面,理由同样很简单:是为了躲避竺清月。
依照班长大人的性格,在她发现邪灵的时候,肯定选择在第一时间动手。
这种做法当然没有错,可要是对方并没有恶意,只是想传达信息的话,那就有点尴尬了。
女鬼一直都有在暗中关注他们的动向,对于他们的做法和性格有所了解,所以才会逃避——
在踏入这栋屋子以前,以上想法都是他的揣测;而在踏入屋子后,就变为了确信。
因为,这是他头回遇见邪灵在见到活人后,却没有扑过来,而是选择继续呆在原地。
女鬼扭曲苍白的面容上,黑洞洞的嘴巴慢慢张大:
“……救……救救我……”
沙哑阴森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徐向阳犹豫了一下。
他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比如对方为何能保持相对理性,也没有像她的同伴那样变成怪物;比如她知不知道该如何从这栋屋子里出去的办法等等。
这些问题只需他稍稍一抬手,就能知道答案。
但是二话不说就用通灵强上的话,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辛苦了,”他说,“我的朋友的确是麻烦人物。你一直在此地徘徊,就是为了传递消息给那些有机会离开或是破坏这栋鬼屋的人吗?”
“救……救救我……”
徐向阳叹了口气,朝着只会满脸痛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的女鬼抬起手,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你……是不会反抗我的,对吧?”
他用慎重的语气询问。
如果上次在杨老师身上,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尝试不算的话,这还是徐向阳首次认真动手,全力以赴。
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讨厌被朋友用“保护你的名义”加以控制,却不代表他不会小心翼翼。冒险是一回事,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一个对自己没有展露恶意的邪灵,又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徐向阳觉得自己的胸口正微微发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竺清月阻止,当他真的要出手的时候,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紧张——
……和兴奋。
来吧,就让我来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个地步!
意识的触角猛然扩张。
没有发生当他试图通灵鬼屋老人时那样的激烈对抗,当徐向阳的意识触及到女鬼的刹那,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对方的“世界”——
*
徐向阳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停靠在马路边沿的越野车上。
侧头看去,车窗映照出无边无际的漆黑深夜,往下滑落的大滴大滴水珠,和女人微微发白的脸。
阴雨绵绵。
“怎么了,英秀,还在犯傻呢?”
和她同座,理着寸头,样貌看上去颇为精神的年轻男人笑着向她搭话。
“我们马上就要进鬼屋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将对讲机塞入冲锋衣的上衣口袋,转过头来对着车上的三位队员说道:
“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