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他指着不远处墙壁上的红色拉闸,谢瑾却没有反应,她站在三米之外,如冬日池塘里的残荷,枯杆僵直,看向龙诚的目光寒冷而陌生。
龙诚以为她被吓到了:“没事,有我在,再大的火我都能带你逃出去。快点,先把我放出来……”他指着不远处:“把那红色拉闸拉下来……”
谢瑾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龙诚回过头时,她站在他对面,一把小巧的枪握在手中,枪口直直正对着他。
手枪的金属色在火光映照下分外刺眼,而谢瑾面如沉水,眼睛里像结了三尺冰凌,银白色寒气遮住了往日的如水双瞳。
“谢瑾……”龙诚茫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谢瑾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破冰时发出的声音,寒冷,锋利,“就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就要杀了他吗?”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不知是不是烟火熏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往下淌,谢瑾近乎绝望地看着他:“我都知道了,龙诚,这个时候狡辩还有用吗?”
“你知道了?”龙诚满面颓丧,似乎很无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也许是因为那天我脑子很乱……”
“够了!”谢瑾怒吼着打断他,握着枪的手如枯叶般颤抖,她恨极了,一双眸子映着天花板的艳红火光,“你觉得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有证据你就能逍遥法外。”
大楼的火越来越大,龙诚没有时间解释:“去把那个红色的拉闸拉下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没有我,你一个人逃不出去。”他近乎恳求道:“出去以后我们再说。”
“不!”谢瑾愤怒地摇头。
周遭火光消散,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升起无数水汽,如同又看见了那晚的一切,闪电撕裂黑色的天幕,大雨如注,父亲狼狈地抱着东西在雨中奔跑,身上衣衫尽湿,他连袭击他的人都没看清,就直直倒在地上。
龙诚站在他身边,手上握着一块砖头,砖上血迹被雨水冲下,在浑浊的泥水中腐烂。
手指一动,谢瑾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凶狠,残酷,将所有的爱恋与未来,在瞬间轰然击碎。
谢瑾的手抖得太厉害,那颗子弹打偏了,从龙诚手臂处擦过。
几滴鲜血从伤口流出,在灰白色的衬衫上晕开,开出一朵残忍之花。
龙诚身子倏然僵硬,仿佛用力一敲,他整个人就会像冰块哗啦一声碎掉。他直直地看着她,眼底的震惊凝成沉沉雾霭,像是日暮时的寒气,从骨髓最深处弥漫出来,半晌,他薄唇微动:“谢瑾,你不能原谅我吗?”
声音很低,卑微得近乎乞怜,试图在抓住泅渡未来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谢瑾决绝地摇头:“永远不能。”
龙诚眼底的雾霭终于结了冰,被猛烈的外力一击,片片碎裂。
地面的砖石热得发烫,谢瑾握着枪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近乎痉挛。这把手枪是周志天送给她防身用的,隔着金属色的枪膛,他们站在对立的两面,青黑色的烟尘缭绕在身侧,仿佛地狱的烟鬼在将两人拉向深渊。
烟尘熏得谢瑾几乎流泪,她的食指放在扳机上,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在挣扎,抗争,最终,她没有再次扣动扳机,将枪扔到一边,步步后退,颓然冷笑:“我干嘛要开枪呢?到时候警察验尸就麻烦了。我知道你不惧水,却不知道怕不怕火。杀人偿命,若今天你被烧死在这里,那是天意。”
谢瑾转身,朝着门外逃了出去,脚步踉跄,却一步未停。
龙诚瘫坐在原地,眼中一片无望的灰黑,如同外面肆虐的黑烟。
黑烟在大厦每个角落中蔓延肆虐,灰蒙蒙的,无边无尽,谢瑾不知自己跑到了何处,全身都脱了力,她终于在某个拐角处停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地。
眼泪在她灰尘遍布的脸上冲出沟壑,湿布无法完全阻止烟气进入咽喉,她发出沉闷的咳嗽声,那声音低沉得更像是在哭泣,咽喉生痛,又似乎全身都在痛。
她坐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扶着墙往回走。但是烟实在太大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谢瑾完全搞不清方向,身体越来越脱力,走出了十几步,再次跌倒在角落。
这一回,她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
朦胧视线中倒映出妖异的火苗,意识越来越模糊,有毒气体随着每一次呼吸侵蚀着她的神经,直达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