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一人一怪奔向沙滩,谢瑾解开快艇的缆绳,跳上船立即发动引擎,踩油门的时候猛拧方向盘。
快艇飞空破浪而出,逃离出枪支射程。
几个男人追上沙滩,看着他们逃跑的身影狠狠跺脚,随即掏出对讲机呼唤船上队友:“他们上船跑了,东南方向,快追。”
谢瑾驾驶着快艇没逃多远,就见后方大船追了上来,速度很快,船头两侧冲起高高的银白色水浪,朝他们的方向冲进。
越来越近,白色的大船不断发出鸣笛声,像是恶魔的怒吼,震得谢瑾耳膜发痛。而谢瑾所乘坐的快艇,油量仅供支撑五六海里航程。
人蛇耸了耸肩,“逃不掉了。”
他说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述说别人的处境,既无恐惧,也无惊慌;而谢瑾面色苍白,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我们分开走吧。”人蛇拿起一件救生衣套在身上,“要是你能逃脱,而我被切片当龙肉卖掉,那你记得去买一份。”
谢瑾觉得这太恐怖了,她几乎要哭出来:“我买不起。”
“真没用诶。”人蛇似乎在打趣她。
海风肆意吹乱谢瑾的长发,纠缠纷乱,她的声音在风中发颤:“要不然我们跳海,死一起好了?我不要被他们抓回去。”
“我这么值钱,怎么能干自杀这种事?”人蛇摇头,他把另一间救生衣递给她,“你走吧,能活一个算一个。”
他高高地立起身体,栗色短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尾巴上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朝她挥了挥手:“谢瑾,这几天我玩得很高兴,希望你能逃掉。”
他纵身一跃,在海面划出一道弧线,溅起水白色的浪花,那抹橘黄色的救生衣在浪花中间起伏,明艳如同朝霞。
快艇在海面疾驰,很快与他拉开距离。
“你去哪儿?”谢瑾慌乱地喊他。
人蛇回身朝谢瑾挥手,“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说完,他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天海无垠,人蛇在碧蓝色的大海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海浪**荡荡,他身上橘红色的救生衣像是一星火苗在海面上晃动。
快艇和人蛇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逃去,后方的大船立即放弃了追捕谢瑾,调头追捕人蛇,不一会,船上又开出来一艘摩托艇,在海面划出长长的白色尾浪,朝着人蛇疾驰而去。
是的,他非常值钱,他在故意引开他们,距离越来越远,谢瑾已经看不见那抹橘黄色,周围全是碧蓝色的海水,白色大船也变得越来越渺小,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影子,谢瑾不知道人蛇是怎样被抓上船,天地似乎都静寂下来,惟有海风将她的长发肆意吹乱。
大概她已经驶离两三里之外,白色大船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忽然间,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轰隆隆犹如雷响,整艘船淹没在火海中,浓浓黑烟冲上云天。
燃烧的货船灌入海水,渐渐沉入水下,最后一根船杆消失在海面时,空中的黑烟也被海风吹散,天空一碧如洗,海水仿若一张碧蓝色的大幕布,以不动声名的气势在天地间铺陈开,一切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瑾把快艇开回去,她在船上大声呼喊:“喂……你还在不在?”
海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远,而回答她的,只有几声海鸟的啼鸣。
“你快上来啊……”
“你还活着对不对……”
她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他,直到声嘶力竭。
耀眼的太阳挂在南方的天空,阳光漫空倾泻在海面上,和万顷碧波交融在一起,金光点点。抬眼相看处,海水幻化成人蛇的眉眼,五官深邃,睫毛又密又长,再一看,其实什么都没有。
谢瑾忽然泣不成声。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虚幻得如同梦境。
傍晚时附近海域有渔船经过,谢瑾发射的求救信号弹倏地一声冲向天际,残留一路青烟。渔船带她回到了最近的海滨城市,谢瑾坐在警察局里讲述这一切时,大起大落恍恍惚惚,回想起来竟然没有一点真实感。
女娲转世,人首蛇身,这既不是在拍玄幻电影,也不是在构思美国大片,警察自然是不信的,那位做笔录的警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顺便跟旁边的同事说:“请个精神科医生来看看她,她压力过大出现了臆想。”
最后谢瑾只好改口,有关人蛇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男人,她说:“我逃跑失败,被传销组织抓了回去,阎经理很生气,把我带到了一间乡间别墅,那里关着一个男人……最后我们决定一起逃跑……”
只有谢瑾知道,她没有产生幻觉,人蛇是真实存在过的,那天他站在快艇上,深邃的眉目俊美如冰雕玉琢,银白色的长尾自然盘曲舒卷,气势恢宏华光粼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畔浮动着些许笑意,他说:“谢瑾,希望你能逃掉。”
声音温温润润,如同陌路相逢的一场告别。
谢瑾被警察送回了家,传销团伙也被一网打尽,暑假结束时热气也退了,她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校园里的广玉兰笔直高大,而她抱着书本形色匆匆。
她再没有看见过他,也不曾听到过与他类似的传闻。
直到一年后她从学校毕业,南下y市找了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