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妆盒?你就不怕别人看到?”
“左右是我贴身丫鬟在管妆盒,自家人,无妨的。等这几日把寒霜居整理妥当了,我再寻个隐秘的地方放好。”
“也不必藏得太好,下回你看册子时,拉上庆王跟你一块儿看。”
梁慕尘没想到溶溶提议这个,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啊?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你们俩都要真真正正的洞房了?还怕这个?”
梁慕尘既害羞又为难,扭捏了一会儿才道:“姐姐,你不知道,王爷他……他都不肯跟我多说话,怎么可能跟我一起看册子?”
溶溶又想笑。
梁慕尘看起来怯怯懦懦的,实则是个一直朝前看的爽快人。溶溶以为她是害羞做不出一起看画册的事,实则人家担心的是庆王不配合。
“未必,今日我瞧他一直在偷偷看你。”
“真的?”梁慕尘眼睛一亮,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鲜活了,“姐姐真的看到王爷在偷看我?”
“当然了,”溶溶道,“不止我,凉亭里的人都看到你们俩眉来眼去了。要不然,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每个人都赏把扇子。我们都是沾了你的光。”
一席话说得梁慕尘心潮澎湃,嘴上轻声嘀咕着“没有眉来眼去”,却一直看着自己手上的织金象牙扇,越看越爱不释手。
不仅仅因为这扇子的名贵和别致,而是因为,这把扇子是庆王给她挑的。
“慕尘,看你这样,我真为你高兴。”溶溶道。
“姐姐为何突然这么说?”
溶溶垂眸,“那日我劝你积极去讨庆王欢心,以求在庆王府能有一席之地,我心里一直很忐忑。”
梁慕尘没有说话,显然,她还是不明白溶溶为什么突然感慨起来了:“姐姐不必有负担,这是我的自己的选择。”
“这么说吧,虽然我劝你那么做,换到我自己身上,未必会这么做。”庆王不喜欢自己,何必还往上贴。
“姐姐是替我觉得委屈?”梁慕尘好像明白了一点。
溶溶点头。
是啊,他庆王是镶了金吗?梁慕尘好好一个姑娘,挖空心思地讨好他。
梁慕尘见状,竟然笑了起来,放下扇子,双手托着下巴,回味起了昨夜的事。
“没进庆王府之前,我确实觉得委屈,便是听从了姐姐的话去想怎么得他欢心,每每想完之后心里都难受得不行。可经过了昨晚,我发现我好像不难受。王爷越不想搭理我,我越想去招惹他。”
非但不难受,连庆王骂她不知廉耻的时候,她心里还挺得意的。
梁慕尘的心怦怦直跳,不敢说下去了,庆王说也就算了,千万别让溶溶也以为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溶溶姐姐,你说我骨子里是不是个坏女人?”
看着梁慕尘低眉窃笑的样子,溶溶哪里还会猜不到她的想法。
“你不是坏,你是喜欢上他了。”
梁慕尘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姐姐会对太子使坏吗?”
使坏?
谁敢对刘祯使坏?提起刘祯,溶溶刚才对着梁慕尘指点江山的气焰全无,垂头丧气道:“都是他欺负我,我哪里有欺负他的份儿。”
“姐姐害怕太子殿下吗?”
“倒不是怕,就是他这个人一肚子坏水,鬼主意可多了,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圈套。”想起刘祯,溶溶越说越来气。
他在东宫的时候,溶溶哪天晚上不是过的担惊受怕的,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反悔。
溶溶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刘祯跟前一顿粉拳招呼。一转念,想到那个欠揍的人远在千里之外,心里蓦地又空荡荡了起来。
也不知道刘祯什么时候才回来。
梁慕尘见溶溶又发了呆,不知道她想起什么了,正要关切,忽然听到一个童声响起:“姑姑。”
“元宝!”溶溶听到这声音,扭头就看着元宝往她这边跑来,忙站起身先前迎上去,一把将元宝搂住。
元宝紧紧抱着溶溶,嘟着嘴不满嚷道:“姑姑,你已经三天没有来看我了,不是说好了隔一天见一次吗?”
“想着今日进宫能见着你,所以昨日没回东宫。”
“姑姑偷懒。”元宝毫不犹豫地揭穿了她。
自从回家之后,溶溶确实越发惫懒了,这会儿被元宝揭穿,当下有些脸红,只能伸手刮了刮元宝的鼻子。
“元宝。”梁慕尘也站起身,微笑着向元宝打招呼。
“慕尘姑姑。”元宝认识梁慕尘,当初皇后为了让元宝接受梁慕尘,没少让梁慕尘陪着元宝在宫里玩。
溶溶轻轻提醒,“如今不能再叫慕尘姑姑了。”
“那叫什么?”元宝好奇地问。
“慕尘姑姑如今是你五皇叔的侧妃,你可以叫她慕尘婶婶。”
“不可。”梁慕尘摇了摇头。
溶溶这才会意过来,确实是她疏忽了,只有庆王妃才是元宝名正言顺的婶婶,“叫侧妃娘娘或者慕尘姑姑都行。”
“喔,那我还是叫慕尘姑姑吧。”元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怎么只你一个人,刘钰和刘琳呢?”
元宝回过头往御花园的另一角一指,“他们在那里玩泥巴,我现在长大了,才不想玩泥巴呢!”
溶溶顿时被元宝逗笑了,“那你想玩什么?姑姑陪你。”
元宝听到溶溶要陪他,顿时高兴起来,拉着溶溶的手就往外走,“姑姑,我带你去看我的小马驹,他们现在长大了一点,可乖了,一会儿我们过去,可以给它喂草料。”
“好啊。”溶溶应了下来,回头看向梁慕尘,梁慕尘连连颔首,示意溶溶不必管她了。
尚乘局在皇宫的西面,因着养马需要草场,其实并不在宫中,需要往内廷外头走一点。溶溶心里盘算着去尚乘局的路,冷不丁意识到从御花园这里往尚乘局去会路过敬事房。
敬事房……安澜姑姑,还在吗?
溶溶平静的心情忽然有些波动。
“姑姑,你怎么不走了?”元宝朝前走了几步,一回头溶溶还站在原地,顿时催促道。
溶溶蹲下,对元宝说:“要不咱们不坐步撵,走路去尚乘局,好吗?”
“走路?”元宝歪了歪脑袋,对溶溶解释道,“姑姑,你没去过尚乘局,你不知道那边有点远,走路你会累坏的。”
“你说得对,姑姑确实对宫里不熟悉,每回进宫来的都是这几个地方。今日难得有你带路,要不你陪我在宫里逛一会儿,咱们就往尚乘局那边去,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吗?”溶溶这阵子进宫频繁,出入的无非就是御花园和昭阳昭阳居住的重华宫,根本没机会去别的地方,更别提去敬事房了。
“好。”元宝一口应了下来,拉着溶溶的手蹦跳着出了御花园。
宫里好多地方姑姑都没去过,元宝觉得自己不能只顾着玩,应该带姑姑在宫里好好认一认路。要不然,下次他不在的时候,姑姑在宫里迷路了怎么办?皇宫可比东宫大多了。
“姑姑,这里是千秋亭,对面那个比千秋亭高一点的是澄瑞亭,喏,就是那里。”
“姑姑,咱们从建福宫那边穿过去,这边是去尚乘局的近路。”
“姑姑,那边是储秀宫,那一片是西六宫,是后宫娘娘们的寝宫。”
元宝一边走着一边认认真真地给溶溶介绍沿途路过的宫殿廊亭。
溶溶从前在后宫生活了那么久,对内廷无比熟悉,元宝的声音从她耳朵边飘过,她听不到,只茫然跟着元宝向前走,越走心情越发凝重。
穿过西六宫,再过雨花阁,敬事房近在眼前了。
敬事房离宫墙不远,南接雨花阁,北接听香楼,是一座不起眼的小跨院。敬事房人少,占不了大院子。这跨院离后宫近,当差方便,小归小,难得清静。
此时跨院的门开着,依稀能听见里头有人在说话。
溶溶知道,这个时辰掌事太监已经训过了话,众人等着吃午膳,正是一天里最惫懒的时候。
“姑姑,再往前一点过了宫墙,就是尚乘局了。”元宝说了一路,说得口干舌燥了,见溶溶呆呆望着一座不起眼的跨院,元宝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姑,我走不动了。”
“那咱们在这里歇一歇,等会儿再走。”
元宝点了点头,可小脸依旧皱在一块儿:“姑姑,我渴了。”
“要不咱们去这里头,叫人给你倒茶喝。”
“这里?”元宝从来没有留意过这座小跨院,他其实想去旁边的雨花阁坐着歇会儿,不过既然姑姑要去这座小跨院,元宝对这里也好奇了起来,当先往跨院里头跑去。
能见到安澜姑姑吗?溶溶眼眶一热,旋即跟了上去。
院子里没有人。
溶溶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没有什么变化,石板清扫得干干净净,院墙脚下齐齐整整的摆着一排小花盆。
敬事房的掌事太监荣德很喜欢花草,无奈宫中各处行走管得极严,便是他这样的大太监也不能进出御花园。无奈之下,每逢御花园里换了花,他都会遣小太监去搬一些换下来的花摆在墙角,身为大太监,别人当然要卖他这个面子。一次几盆一次几盆,时间久了,小跨院的墙角就摆满了花盆。敬事房众人为了得他欢心,都争抢着要替他养花草。景溶因为手巧,被荣德点名养花,人人都羡慕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盆子里栽的花,早就不知道换了几茬了。
溶溶忽然觉得眼角有一点湿。
从前在东宫一直盼着回的敬事房,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只是过了短短的四年,竟生出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感。
“唷,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的……”正屋里走出来一个小太监,见溶溶和元宝站在院里,登时过来询问。
这小太监溶溶看着面生,应当是这两年才来敬事房的。
溶溶朝他略微一福,“这是东宫的皇孙殿下,走到此处觉得渴了,想进来喝口水。”
“东宫?”小太监愣了愣,忙朝元宝行礼。
他不认识元宝,但在宫里混的,没有眼睛不毒的,稍微一看就能看出元宝通身的气派比宫里不少妃嫔还讲究,便赔着笑道:“殿下恕罪,咱这儿地方狭小,贵人都不往这边来,奴才带您去雨花阁歇脚。”
元宝仰起头,“哼”了一声,“说在这儿喝,就在这儿喝,既然地方狭小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倒水出来我喝了就走。”
小太监没想到元宝会这么说,只得道:“殿下稍等,奴才马上就来。”
他口中说着马上去倒水,刚跨进门就大声喊着“爷爷”。
司礼监的王大太监喜欢别人叫他祖宗,荣德喜欢在这敬事房里边当爷爷。从前景溶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荣德爷爷尚且安好,那安澜姑姑呢?
溶溶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安澜姑姑,会跟荣德一起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