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望向房门:“谁?”
“殿下,是我。”门外女子的声音很婉约。
拓跋焘蹙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芜歌,却只见她低垂着眸,自顾看着被这番拥吻褶出褶皱的腰封。纤细的指抚了上去,她似是全然没听见门外的声响一般,自顾整理着那几不可见的褶皱。
拓跋焘不知为何,先前一瞬竟有些慌乱,而如今竟又莫名有些失落和烦躁。他一把牵过芜歌的手,盯着她,却是对外头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梳着妇人髻,容貌虽不惊艳,却也称得上清丽。她唇角挂着清浅的笑,跨入门槛后福了福:“婢子们不知贵客到访,怠慢了客人,是我驭下无方,请殿下恕罪。”说罢,对身后捎了个眼色,五个婢女鱼贯而入,茶盏、果盘、点心依次呈了上来。
芜歌对拓跋焘身边的莺莺燕燕并无兴趣,若不是这女子这番近乎摆明领地的做派,她甚至都不会抬眼打量她。
这就是传说中的玉娘吧。
芜歌对她是知晓一二的。拓跋焘从前并不是现在这般的风流做派,王府里是很清净的,正因为太清净,姚皇后才惦记着给他物色了几个懂事貌美的侍妾。哪知晓,玉娘名义上虽只是个宫女掌事,却是容不下人的,竟用私刑打死了一个侍妾。
据传闻,这泰平王府里如今也没一个女眷,究竟是不是玉娘作祟,倒不清楚。
芜歌清清冷冷地看向玉娘,正正对上对方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只一眼,芜歌就收回了目光。
玉娘却是目光被吸附了一般,胶着在芜歌身上,再难移开了。早听说皇上给焘儿指婚的是个妙人,如今一见,岂止是妙?放眼这平城,怕是再找不到可与她匹敌的容颜了。
其实,凤凰台祭天那日,玉娘也是在的。远远的看着那个御风而舞的火红身影,已觉是惊世之艳。如今,她的心颤了颤,笑着又福了福:“这位便是刘小姐吧。”礼数行得周全,口吻却是十足十的女主人姿态。
“嗯。”芜歌不过点了点头,却是移眸看向那几个婢女,“不必忙了。都退下吧。”
玉娘对她的无视,有些气恼。她看一眼拓跋焘,却见他的目光从她入屋开始就不曾有一刻是给自己的。她不由地心冷。
“愣着干什么?都退下。”拓跋焘对芜歌不冷不热的凌傲模样,似乎是很满意,竟牵过她的手,“难得来本王府上,带你转转吧。”
“殿下——”
“不必了。”
两个女子同时开口。
芜歌抬眸看着拓跋焘:“我托付殿下的事,还劳殿下费心。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说罢,她抽手,又福了福,俨然是要走了。
拓跋焘微微蹙眉,倒也不挽留:“让阿罗送你。”
“谢殿下。”芜歌点头,转身便走。
“唉。”拓跋焘叫住她。
芜歌回眸。
“小心点。”拓跋焘看着她的唇,笑了笑,“滑台若有进展,本王会去永安侯府找你。”
芜歌点了点头,便回身离去。
待人离去,拓跋焘脸上的笑容敛去,不悦地看了眼玉娘,便转身坐回主座。
玉娘垂眸:“崔大人有事相请,想见殿下。”
“你找本王,真是为了这个?玉娘,本王允你回王府,只是想你安守本分,打理好后宅。你方才僭越了。”
俊美的少年,哪怕生气也是俊的。玉娘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不,他不是孩子了,也从来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过比他大十岁而已。占了一个姨母的称呼,她却与他并无血缘,她不懂,为何皇上皇后就是容不下她的情思。她更不懂,为何成人后的阿焘,竟也跟那些凡尘俗子一样,觉得过去美好的种种都是不堪回首的耻辱。她不懂啊。
“若她真有那么一日,成为殿下的太子妃,我自然是会尊她为主。”玉娘看着他的俊颜,终于是找到了他今日的不同。那是他的唇。她回想起方才那个女子的唇……
玉娘的心又凉了几分。“殿下是终于找到那个可以把心填满,把我彻底驱赶的女子了吗?”她的声音无比绝望和悲凉。
“你到底要本王说多少次,当年是本王混账,是本王耽误了你,对不住你,本王可以补偿,但绝非是你想的那种方式。”拓跋焘不耐又烦躁。
“焘儿,你所说的混账,恰恰是我今生最快活的日子。”玉娘的眸中带泪,“我既非你的乳娘,也非你的姨母,我不懂,我们怎么就为世所不容。我更不懂,以前口口声声说心疼我,想一辈子陪着我的焘儿为何如今一见到我就厌烦。”
“我依旧可以疼你护你陪你,只是——”
“只是不能爱我?”玉娘几步奔到他面前,屈膝蹲跪在他身前。她的手绝望地攀附着他的:“你明明舍不得我的?否则,皇上要发落我嫁给旁人,你不会那么大反应!可是,为何你看不得我归于旁人,自己却碰都不碰我呢?”
拓跋焘蹙眉,抽手想要起身,却被玉娘死死搂住:“焘儿,你知不知道,你流连那些地方,宠幸那些女子,独留我在别苑孤零零的一人,我有多伤心!”
拓跋焘只觉得心乱如麻。他也不懂,他对玉娘的情意究竟算什么。他的确看不得她嫁给旁人,哪怕只是想想都觉无法忍受,就如同这三个月,他一想起阿芜飞奔两百里去见刘义隆,他就义愤难平一样。
那种想要把对方占为己有的感觉,是一样的。可他对她们两人,却又是不一样的。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十四岁那年,他叛逆放浪,在听闻玉娘要被放出宮去自行婚配时,他心绪难平,在玉娘又一次对着他垂泪哭诉时,他行了一生都让他追悔莫及的混账事。
玉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个肆意的夏天,他们几乎夜夜厮混在一起。玉娘狂热的爱情和丰腴的皮囊,都让还是小小少年的他心悸不已。
他说了许多玉娘想听的情话。
直到,玉娘打死那个侍妾,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场关系是畸形的。
他心底的悸动,到底是因为离经叛道,还是因为真的心仪玉娘,他早已辨不清楚了。
“玉娘,我们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玉娘只一味埋在他怀里哭泣。虽然年长他许多,可她对着这个男子,却从来都是个柔弱无助,乞求怜爱的小女子。
玉娘的哭泣,拓跋焘都已渐渐麻木了。他觉得这已然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护她一世安好,便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