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蓝色绸缎袍和昭华殿内侍总管的蓝色绸袍一样的式样,一样的绣纹。连不长胡须的褶子脸都生的差不多。那些侍卫和王宫中巡逻的侍卫也差不多,一样高大的体格,一样威武的表情。
那个昭华殿见她就笑的公公,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女子推上死路。那些每天巡逻笑呵呵和她打招呼的侍卫,是不是也会面不改色的拖了女姬去砍头、砍手。回来再笑呵呵的和她继续打招呼。
大殿熏香袅袅,温暖如春。瑶光却感觉如置身三九严冬,从头发丝冷到小脚趾。大殿烛火摇曳,明亮煌煌。瑶光却觉眼前黑暗一片,看不到半点光明。
秦琛看都不看盘中断手一眼。
晏弘冲着内侍一扬下巴:“继续……”
又一个女子被拖了下去。
瑶光甚至在坐席上看见了熟人,那个薛家的谁谁,叫什么的?上回在衔云庄曲水流觞上做手脚暗算她,薛宛的哥哥来着。就是这个人,一只手扯侍女衣襟,另一只顺着扯开的衣服伸进去摸,还空出两只眼往这边瞅着看好戏。衣冠禽兽!
那个王家的谁谁,赴宴时见过,排行多少记不得了。当初还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过话本与新歌舞戏的改编。这会儿满眼迷离的抱着个女子坐在腿上起伏耸动。禽兽不如!
还有那个谁谁,在王宫的路上偶然碰到过,下巴扬的比天高,一脸谁都看不起的样子。这会儿头都埋到舞姬裙子里去了。丑态毕露!
等等,好像听内侍们闲话过,这几个老臣不是纯太子一派的。
难道,这殿里还有中立派别的人?
四个女子被拖下去了。有些被砍了头,有些被砍了手。端看晏弘情绪如何。砍头的,立时没了命。砍手的,留了命,生不如死。
柳眉女子身体轻颤,还有两个人就轮到她了。
瑶光仔细的看了又看,发现大殿上没有韦道成,也没有她见过的少数几个二王子派系的人。唯有一个秦琛,突兀的坐在这里。酒色不沾。或许还有一些中立派系的大臣。那么,这次宴请就不是纯太子派系聚会。一定是这样,如果是纯太子系,哪里还容得秦琛如此作态,晏弘早就放开手脚想干嘛就干嘛了。况且秦琛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参加纯太子系聚会。晏弘用这种方式逼迫,就是有所顾忌。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死中求生。
瑶光拉了拉柳眉女子的衣服,走上前一步,和她换了位置。
柳眉女子惊讶。
瑶光苦笑了笑,无声说了一句:早晚都是死。
柳眉女子也变成了苦笑。
就这会儿功夫,又一个女子被拖了下去。这回是砍手。
瑶光前面只有一个女子。她犹豫了一下,这会儿换太显眼了。就这片刻功夫,女子已经被内侍推了出去。
秦琛冰雪般的眉峰动都不动。晏弘手一挥,什么都没说。人被拖了下去。
内侍轻声道:“这是个有运气的,殿下没有发话。贿赂一下,只砍一只手也未可知。”
瑶光身体晃了晃,内侍没有推她:“你是个好心的,自个儿去吧,希望运气些。”
瑶光深吸一口气,脚步迈动。缓缓走到秦琛身边。
酒杯中的酒是满的。从第一个女子斟酒完毕就没有被动过。瑶光尽量放慢动作端酒杯,嘴唇微动,声若蚊呐:“秦公子,我是四公主身边的吴二娘。《白狐传》的作者。我知公子一向不与太子往来,独坐在此可是受了暗算。公子若想离开,我愿助一臂之力。”
秦琛一直端坐的身体微微一动,缓缓转了脸,盯着她看了看。眉峰微挑。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酒杯。
瑶光见状,便娇滴滴朗声道:“公子,求公子怜惜。”说完,手一伸,将头上簪子拔下,青丝逶迤。又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衣襟。
晏弘原本见秦琛依旧不喝酒,刚要发话拖下去。忽见这女姬做出不同姿态,深觉有趣,便暂且停下,看她如何行动。瑶光扯衣领,一只手扯着不方便,便暂时放下酒杯,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不着痕迹的将桌上剖水果的银刀裹进袖子。衣领被扯开,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半抹藕荷色的抹胸也露了出来。在瑶光看来,也就是弄了个深V领,还是里面穿了小背心的。没什么大不了。其他人却觉此女甚是豪迈,起哄的笑声顿时四起。
秦琛还是不为所动。瑶光心中冷哼,幸亏没指望他怜香惜玉,果然自力更生、互惠互利才是硬道理。便也不在意的娇笑:“公子,单饮无趣,不若,奴先喝一杯。助助兴。”说罢,便端了酒杯送入口中。
事后瑶光觉得,自己大约一辈子的机变都集中在那时了。那样复杂的动作也能做的行云流水,环环相扣。可见性命攸关,人的潜力确实无穷。
场景再回来。瑶光先前拔了簪子,她这簪子是从昭华殿带来的。不像专业女姬的首饰皆是秃头。出于某女的某些心思,簪子尖磨的相当锋利,就在她双手端了酒杯仰头喝下的时刻,借着宽大的袖口遮挡(古代仕女喝酒要用袖子遮面,掩住不雅),簪子毫不留情的在手上狠狠划下。随后她立刻用手捂住嘴,用尽猛吸,感觉甜腥味入口,立马从杯口啜了点酒,然后便是放下袖子,用力喷出去。
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该女子慢吞吞的端了酒杯,袖子遮住喝了一口。然后袖子放下,脸色大变,喷出一口血水。
“有毒!”瑶光演技全开,又是虚弱又是大声的叫了一句。然后簪子又是狠狠划过手腕(不是动脉),迅速用手捂住嘴,然后又飞快拿开,再度喷了一口血,颜色比刚刚红多了。
“哐当”!说时迟那时快。秦琛见机行事,飞快的将捂住嘴不停咳血的瑶光抱在怀里,一脚踹翻了案几,大声叫道:“太子殿下,欲至秦某于死地乎!还是想将所有不迎合你的人都一网打尽!”案几上的酒壶翻到,酒液全洒在了地上。
大殿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中立系的大臣,立时惊恐的打翻酒壶,开始用力呕吐。
场面一片混乱。
酒水菜肴里没有毒。但是人吃多了,喝多了总会有些生理上的不舒服。再则这些天天酒宴吃喝的人当中,有一部分中年人身体各项机能本就不好。什么三高估计都有点。然后被这么一吓,不舒服感觉立刻就放大了。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立时就觉得反胃。
反胃?这还了得!定是酒菜有问题!
那些本不反胃的看了干呕的人,心里也不淡定了。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下了什么暂时没有反应,然后后效大的要死的毒药?
晏弘怒极大吼:“胡说!我没有!”
秦琛立时又理直气壮的吼:“那就是有刺客下毒!想将大家一网打尽!殿下,你御下不严,恕秦某先走一步!”
殿中大臣纷纷被点醒。对啊,甭管是谁下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家,请最好的大夫检查!这得快!谁知道是不是立时要命的毒呢?没见着那女姬咳的半片袖子都血红血红的了?
于是,很多人跟着要走:“臣等告辞。”
“臣等也告辞!”
就连薛家王家的人也惊悚了,坐不住了:“殿下,臣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不准走!”晏弘喝多了,脑子却没坏。知道这些人一走他才是真的说不清。大吼道:“来人,给我查!查清楚是什么毒!”
“殿下!”秦琛悲愤的痛呼:“你要将我们关在这里么?”
刚刚迟疑的臣子们又坚定了。不行,不能留在这里。就算晏弘不是凶手又怎样。哪里都比不得家里安全。再说,晏弘是太子,又不是王上,他凭什么将大臣都扣留。
这些大臣谁都不是单个来的。虽然大部分随从都在殿外休息等着。殿内却也有亲信家将。于是,一个个呼三喝四,叫嚣着要出去。
“关门!关门!不许他们走!”酒醉将晏弘的胆量放到无限大,也格外烦躁。他不想跟这群幼稚的人费口舌解释,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值得他放低姿态的。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怒喝着指挥侍卫去拦人。大臣的家将也不是吃素的,不甘示弱立时开打。大殿中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