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才小声地开了口,隔着一道厚厚的土墙唤道:“母后。”
傅湘云连忙哽咽着回应:“母后在这里,寻儿不怕……”
沈寻掂量了片刻,忽然轻声问道:“父皇是他害死的吗……”
傅湘云愣了片刻,不知道他懂不懂这些事情,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同他讲,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或许她自己心中也有了阴影,不愿意再提这些事情了。毕竟,沈寻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连保命都是困难的时候,难道还让他去报仇复国吗。
一个嗯字,足够解释很多东西,那一头的沈寻忽地沉默了,右手仍旧穿着两个栅栏,空气中却安静的能够听见几十丈外的呼吸声。
沈寻的左手突然攥了起来,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
这里没有风,密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挺拔的鼻翼直入眉心,眸中似乎有些幽暗的光闪动,但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以往黑暗的深渊。
或许时候此后的某一天,更或许就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变化着,那些尘封了许多年的梦境,那些撞破生死而来的最初的灵魂,都在慢慢的流动着、拼凑着,并终将在某一刻复原。
直至,破茧成蝶。
哐嘡一声,精美的瓷器被狠狠摔碎在地上,可门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司徒兰愤怒的拍着门,可无论她怎么反抗,动作再大,也还是连进来解释的人都没有一个。
“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就算你们赢了天下,也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在宫里被皇后关,在这里被你关,能不能有点新意啊!!!”被关久了,整个人怒到了极点,又焦急又担心之时,司徒兰什么话都骂了出来,“慕子川我去你大爷的!有个将军府你就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就关押别人你考虑过别人和门的感受吗!”
没有人回应她,空气中安静地仿佛一直都是她在唱着独角戏。
可事实上,慕子川站在门外,手中托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盘子,脚步明显是半路顿在了那里,想进去却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越是没有人理会,司徒兰越是骂的带劲:“慕子川我告诉你,哪怕你现在能关住我的人,你也……”
铁锁发出哐当一声,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司徒兰剩下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半晌,脸色一红。
她以为门外没有人……所以把自己想说的话毫无顾忌地骂了出去,跟个骂街的泼妇完全没有什么两样,但也只是尴尬了那么一会儿,心中又升起了熊熊的怒气,头一抬就瞪向了眼前的人,和他对视了半晌,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就朝外跑。
慕子川反应迅速的伸手横在了门前,将她本就瘦小的身子挡在了里面,不容她有一丝动弹。
偏头看着她,幽幽道:“继续跑啊。”
司徒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刺激的一点形象都不想要了,突然一低头就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那力道还真的是下了狠心,半点情面也不留。
果盘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原本洗的干干净净的水果四散滚落,很快都沾了灰。慕子川眉峰皱了皱,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一脸淡然的看着她那般狗急跳墙的动作,像是在看一场没有声音的笑话。
薄唇一动:“继续咬。”
知道一切只是徒劳无功,司徒兰顿时放弃了这般疯狂的举动,直起了身子,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面对这种刀枪不入的人,她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仿佛只有心如死灰能够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太子在哪。”恢复了正常的司徒兰第一句话就是问沈寻,连掩饰都省了。
慕子川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果,却没有去捡,只回答道:“天牢。”
司徒兰喉咙一紧,强忍住鼻子的酸意,差点就要落泪,“你说的……你说只要松手他就不会死,为什么要骗我……”
慕子川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
其实她一点也没有变,一样的灵动眼眸,一样的刀子嘴真性情,可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也许是看自己的眼神变了,更也许,是心早就变了。
那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哪怕怎么弥补也都挽回不了了。
慕子川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如果在天牢里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伤心。”
话刚落音,司徒兰似乎听到这个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脸冷笑的看向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你在天牢,那是老天有眼、是你罪有应得。我会非常非常地高兴。”
慕子川心中一冷,面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司徒兰,你真是个薄情的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嘴里说着让人难受的话,心中却比谁都要难受。
“对,我就是薄情。”司徒兰抬起眼梢,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殿下现在生死未卜,慕将军您实在‘功’不可没。所以就算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领你半分的情。”
“慕子川,这句话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请你记住,我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还有半分理智,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她慢慢地将脸转了回来,语气沉着,一字一顿道,“我司徒兰既然已经嫁做人妇,那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所以哪怕他一辈子都是个傻子,我也只愿意跟着他。”
“你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