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喊我小姐,叫我落月就是。”
“落姑娘,她叫芸香,我叫药香。”
落月坐下看了看两个侍立的人,却没有动箸,芸香说:“落姑娘请用吧,我们吃过了。”
落月拿起筷子犹豫着问:“这儿的主人姓李,不知道是哪位?”
“就是李中堂李大人哪。”药香说。
“他?”
“李中堂是我家老爷,现在已经不做官了,落姑娘见的是我家公子。”芸香快人快语,“这儿是李家的后山别业,叫守拙园,姑娘住的是梦蝶斋。”
药香笑道:“就你知道的多。”
饭毕,二人收拾着出去时,紫檀正拿了几本诗词集走进来。“公子怕姑娘烦闷,叫我送几本书过来,”紫檀说,“公子还嘱咐姑娘,不要多思好生保养。”
落月站起来接过《陶潜诗集》说:“多谢想着。”
紫檀说:“落姑娘,好生歇着吧,我们在外面伺候。”
紫檀带上门后落月随意翻着手里的书,看到《挽歌诗其三》的最后两句时忽然想起了从父亲书中落下的纸笺: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挽歌,挽歌,”落月哭道,“爹,你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要把我和姐姐送走,现在我是无依无靠絮飘萍泊,姐姐是生死不明不知所踪。早知如此,我们何必骨肉分离呢,月亮还有圆的时候,我却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娘,你们可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吗?”泪水一滴一滴的打在书上,就像冷雨打芭蕉般凄凉。
落月泪眼朦胧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窗上是凌乱的竹影来回摇晃。她放下书后走了出去。走出梦蝶斋,她就看着月亮沿着小路向东走。“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落月默诵着,不能自持。她仰天叹息:“今夕是何年,独我长寂寥!”
前面有一个凉亭,她走过去,倚在栏杆上,想着往事默默流泪。突然有人为她披上衣服,她回头看时,竟是李元白。
“多谢。”落月转身掩饰泪痕。
“夜深露重,回去吧。”
“我欲乘风归去!”落月望月失神。
“五柳先生言‘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因而‘守拙归田园’,你身在田园之中,何必归去?”
“公子放心,”落月听出言外之意说,“生死在天,落月一己之力,怎可与天抗衡。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你何必这样悲感,离合悲欢不过过眼烟云。刹那芳华转瞬即逝,凡事看开些吧,以后会好的。”
“红尘万丈,生死茫茫,公子生于富贵之家,自然无忧无虑,而我,”落月感叹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我是无依无傍的,纵使公子好心收留,我也终将漂泊人世,四海为家。”
“古人言‘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又何必作司马牛之叹。”
“我无意于人世寻什么亲友相知了”
“如果有人来寻你为亲为友,愿与你相知相守呢?”
落月惊诧的望着他,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个淡淡询问她的人所隐藏的热诚。但是她的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
“公子说笑了,如果那个人知道我曾流落风尘的话,想必就不会作此打算了。”
“他知道。”
“我没有那份荣幸,得到这样的垂青。”落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