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今空叹流年,羽儿,你到底想唱什么?
熏香袅袅的寝殿内正当一片撩人的暧昧,毓庆宫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地赶来,在门外禀道:“皇上,宸妃娘娘突然昏厥,原因不明。”
心弦在一瞬间绷紧,玄烨‘刷’的一声站起,愣是把盈妃摔到地上去了,前一刻刚升起的兴致顿时飞到九霄云外,被残云侵蚀殆尽了。
“啊!”盈妃惊呼一声,美艳的脸上满是委屈,玄烨却只顾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焦急地问道:“什么叫突然昏厥,原因不明?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太医呢?”
“已经请过了,但仍未见起色。”小太监低垂着头颅,瑟瑟地回着,面对玄烨的勃然大怒早已吓得腿软了。
“真是废物,摆驾!”玄烨脸色铁黑地疾步而去,不看一眼本该共度良宵的人。
“皇上!”盈妃大喊一声,玄烨依旧不为她作半步停留,恨恨地咬牙道:“宸妃,好你的,居然耍这些小花招。”
毓庆宫内,满殿的人都乱作一团,只因床上的人已经昏阙很久了,唤了好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上驾到!”余靖尾音未了,玄烨已经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床边,心疼地抚着千若羽苍白的脸,柔声唤道:“羽儿,朕来了,快醒醒。”
千若羽依然紧闭着双眼,拧紧的眉头似乎透着不适。玄烨转而看向伏地而跪的人,压抑着怒火问道:“娘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昏阙?”
“回皇上,娘娘的脉象非常虚弱,臣不清楚根由,不好对症下药。”其中一位太医颤巍巍地回着,只因玄烨的脸色真不是一般地黑,本来猜测的话语更是不敢出口了。
“冷月呢?”
“冷太医今早便出宫办事去了,暂时不在宫中。”
“真是废物!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都查不出根由吗?”玄烨急怒攻心,震慑的怒吼吓得几位太医纷纷下跪:“皇上息怒,娘娘的脉象十分奇怪,时缓时急,臣等实在查不出原因。”
“那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医们连声求饶,玄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听得进去?余靖伫立在门口附近,看见周紫云带着佟乐衡急急地赶来,立马禀道:“皇上,紫云带着佟太医来了。”
“快宣。”
“皇上…”
“不用行礼了,快去看看。”
佟乐衡礼未行完就被玄烨打断了,了然情况危急,一刻也不敢迟缓。玄烨焦虑不安地注视着佟乐衡为千若羽把脉的手,还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更是把心肝都提到嗓子里了。
佟乐衡的眉头拧得死紧,起身回道:“皇上,臣只能给娘娘用药,稳住当下的情况,一切还得等冷太医回来定夺。”
“你这是什么意思?”玄烨如晴天霹雳般呆愣着,向来睿智的脑袋久久未能反应过来。稳住当下的情况,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吗?
“娘娘积病已久,臣实在无能为力,冷太医医术超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佟乐衡无力地宣布着病人渺茫的希望,那一瞬间,玄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床上,看着千若羽毫无血色的脸庞,问道:“你是说她危在旦夕了吗?”
“不会的,怎么可能?”周紫云不敢置信地抓住佟乐衡胸前的衣服,情绪失控地说道:“小姐的身体虽然弱,可是在公子的调养下,病情一直很稳定的,一定是你诊错了,是你诊错了对不对?”
“紫云,冷静点!”善姨抱着她拉到一边,嘶哑着声音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
偌大的寝宫内只能听到周紫云撕心痛哭的声音,玄烨窒息般沉默良久,才再度开口问道:“积病已久是多久?积的是什么病?”
佟乐衡自知此事不能再瞒了,随即跪下请罪:“请皇上治罪,娘娘刚入宫之时,臣已察觉娘娘身患绝症,可是娘娘苦苦哀求臣隐瞒,臣深知不可却应允了娘娘。”
“什么绝症?”玄烨的反应异常地平静,只是轻柔地抚着千若羽不太安稳的睡颜,有些事情似乎想通了。
佟乐衡照实回道:“娘娘曾经身中剧毒,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迹。”
“中毒,衰竭…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朕?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一切?”玄烨掩住满脸的忧伤,也掩住了无声滴落的泪水,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臣等告退。”
一室的人转瞬退去,玄烨挨着千若羽躺下,把她纤瘦的身子拥入怀里,低喃着问道:“羽儿,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朕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朕依然是爱你爱得快发疯了。”
泪模糊了视线,帝王的尊严在心爱之人面前显得无比脆弱,亲吻着千若羽的额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说过不管前面的路再难走,也会和朕携手走下去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朕已经失去了雅雅,那种撕心般的痛苦已经尝过一次了,朕承受不了第二次。”
“朕喜欢听你唱歌,喜欢看你跳舞,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呆在身边的感觉,喜欢跟你一起作画、下棋、谈诗论赋,你在这里睡懒觉,还有谁能陪朕做这些事情?”
“那天你像凤凰一样向朕飞来,那一瞬间,朕以为我们会这样天长地久…”
夜色渐深,玄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回忆仿佛费尽了全部力气,心在颤抖。余靖的话萦绕耳边,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弥补了,所以他后悔了。
殿外的小楼里,后宫众人纷纷聚首,只因玄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踏出千若羽的寝殿半步,并且下令谁也不得内进打扰。
皇贵妃翻查着小太监端出来的御膳,又是丝毫未动,拧眉道:“都已经三天了,皇上不吃东西,龙体怎么受得了?”
“这宸妃怎么说病就病,还连累着皇上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李常在满是妒忌地嘀咕着,怜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有这本事,也病上一场,看留不留得住皇上?”
“哟,难道敏贵人留得住皇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是只搏了个贵人的名头?想要东施效颦也不知道照照镜子。”李常在揶揄的话里尽是讽刺,怜儿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把这口气咽下了。
“有时间吵这有的没的事,还不如想想办法劝服皇上。”皇贵妃不悦地打断两人的吵闹,宜嫔漠不关心地说道:“皇上整个心思都放在宸妃身上,宸妃一日不醒,只怕是劝不服了,倒是宸妃为何会突然病重?太医院又为何讳莫如深?皇贵妃不认为这里面必有玄机?”
“该不会是有人心里不甘,先下手为强吧?”婉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盈妃,盈妃款款一笑,反击道:“是也说不定呢!你们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集宠于一身,同时也是集恨于一身,这后宫里怨恨着宸妃的人应该不少吧!”
“那就要看看这‘不少’中都包括谁了?”
大家单单打打,你一言我一句的,皇贵妃听着烦躁,厉声责问:“好了,吵够了没有?宸妃的身体本来就弱,病上一场有什么奇怪的?后宫中切忌搬弄是非,盈妃初入宫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家都怏怏地闭了嘴,院子里复又恢复宁静。
德嫔一直注视着紧闭的寝殿,心里乱糟糟的,担心久未进食的玄烨,更担心昏迷未醒的千若羽,那个总是苍白着脸,让人感觉虚浮,却对她温柔的女人;那个虽然看不透,想不明,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是真心待她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