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倒是很容易,沿着河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十字沟。路上林钰忍不住责怪晚镜,“哪有你那样问话的,坤儿丢魂之事还不知道与他是否有关,你就把人得罪成这样。下次再想从这找线索肯定没戏了。”
晚镜锁着眉一言不发地走着,直到出了十字沟才不耐烦地反驳道:“你也知道得罪了人再去找人办事难了?打玄道长的时候又为什么不想?好在道长不怪罪给了那盏符灯,不然今天连进都进不去。还想着下次找线索?下次你上倒瓮山去要符灯啊?”
晚镜这一席话说的又脆又快,听得林钰一楞一楞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当着张禾的面觉得颜面尽失,气红了脸道:“我打人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
张禾一看态势不好赶紧拉住林钰,两边劝和着说:“少爷少爷,小姐这一上午心力交瘁的,您少说两句。小姐,说句公道话,若是我看见自己的妹妹让别人欺负了,也会动手的。”
林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又很不高兴地瞪了张禾一眼,弄得张禾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晚镜瞧着他一身衣服还潮呼呼的,想起晌午时他追进十字沟帮忙的事,心里的气也就散了大半。
“罢了罢了,这事咱们就不再提了。”晚镜放缓了语气说。
见晚镜的态度软了下来,林钰便也不再倔着,爽快地说了声好。晚镜无奈地对他撇了撇嘴转身准备上车,林钰却又上前一步拦住,“晚镜,你最后为什么要说那样一句话?”
“哪句?”
“说秦淮安的夫人过世了。”
晚镜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张禾,林钰这才明白过来,便让张禾去骑自己的马,他则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等车开始跑动起来后,晚镜才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对林钰说:“那户人家绝对有问题,或者说,那秦淮安有问题。”
林钰自然也觉得那家奇怪,但那只是一种直觉。或者可以说是因为李坤出了事,他疑人偷斧罢了。但晚镜说的如此确凿,林钰便问道:“你看见他夫人的魂魄了?”
晚镜却摇头,“没有。可我却在那院里感觉到了一股死气。”
“死气?”林钰被她说的身上有点发冷,“那是什么?”
“死人的气息。外公过世的时候我感觉到过,丧仪过后就没了。但你看他们一家三个人的状态,却不像刚有人过世的。而且,秦淮安这个人让我觉得不舒服,他身上气息也是浑浊的很。”
“那代表着什么?”
“有些人遇到或沾染了鬼魂气息便会浑浊,可秦淮安的却不一样,他的气息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
“与死人或鬼魂接触过多。”
桃林深处依然是雾气昭昭,秦淮安的锄头从晌午扔在田里后再没拾起来,此时他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有点出神地看着桌上早已凉透了的三盏茶。
小珍走过来拉了拉秦淮安的袖子,“爹,日头已经偏西了呢,咱们早些吃饭,晚上你不是还要去照顾娘吗?”
秦淮安转头把小珍拉近怀里,下巴轻轻地蹭着女儿的头发,“小珍,你也舍不得娘对不对?”
小珍用力地点点头,“当然舍不得!爹,今天那三个人好讨厌,我怕他们呆下不肯走才那样说话的,爹爹会不会怪小珍没礼貌?”
“不会。”秦淮安刮了刮小珍的鼻子,“咱们都是为了你娘,对不对?”
“对!娘一定会活过来的,爹爹你一定要让娘活过来。”
秦淮安点点头,狠狠地叹了口气,神色也瞬间变得森冷了起来,“小珍去热饭,一会儿照顾弟弟吃了饭就早早地回屋休息,我去看看你娘。”
小珍听话地走了,秦淮安站起身走进屋里,推开了里间紧闭的房门。屋子简陋而阴暗,地上甚至连块砖都没有只是平实的黄土,但秦淮安一走进屋里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的家,他这生最为珍重的东西。没有人能夺走它,拆散它,他不允许,哪怕是死亡也不能。
屋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浑浊气味,秦淮安进去后却将窗缝按得更严实了一些,然后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
这女子的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面容姣好却苍白的吓人,隐隐地透着一股青色。额上贴了一张黄纸朱砂的符箓,那符箓下的双眼竟是一眨不眨地圆睁着,但目光却没有焦点,仿佛只是一张白脸上挖出的黑孔。看上去毛骨悚然。
秦淮安毫不在乎,他小心地抚着女子的长发,就像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须臾,秦淮安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女子的脸颊。
“玉珠,我怎么舍得你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