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大娘跑远了,晚镜和林钰才从竹林里走了出来。林钰看着齐大娘的背影点点头道:“果然,人是不能亏心的。”
晚镜冷笑了一声,“当然。”
“不过,你说这事儿咱们如此做,对还是不对?齐大娘的的两儿一女年纪都不大,要是没了娘也怪可怜的。”
晚镜瞥了他一眼,道:“她有儿有女承欢膝下时,有没有想过采莲何其无辜。”
林钰几分好笑地看着晚镜说:“你不是说这些游魂野鬼虽可怜,却不过是自作自受或运势不济,怎么这会儿又这么打抱不平了?”
晚镜被他呛的有点不高兴,浅蹙柳眉道:“那采莲轻信与齐大娘姐妹情深,却没想着人心叵测,落得这般下场确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可是,单纯善良本身并没有错。我是懒得去管人人鬼鬼恩怨,但是非曲直总还分得清楚。以前不管便也罢了,既然管了,当然是按我觉得对的去做。”
晚镜虽然看上去总是笑吟吟的,却实在是个漠然的性子。如今听她这样说,林钰才觉得晚镜也是个有气性的,霎时鲜活了很多。他小声地吹了声口哨,走过去把那块碎掉的小玉牌敛了起来,掸了掸道:“看来做的还挺像。”
“像不像都不要紧,反正她心里有鬼,哪敢细看呢。”
夜里二更,林钰和晚镜又到了山石旁边。
过去的路上林钰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也看见鬼魂,晚镜没好气地道:“你看那些做什么?”
“好奇。”
晚镜顿住脚步回过头去,挑起眼波来定定地往向林钰,林钰往后退了一小步,有点紧张地问她干什么。
晚镜嘁了一声,点了点他,“你看,连我看你你都害怕,若是让你时不时地一回头就看见有人这么盯着你,你可受得住?遇上那惨死的,有可能断了手脚鲜血淋漓;遇上溺死的,头脸都泡得发白发亮了;遇上吊死鬼,脖子上缠着绳索白绫,舌头伸出尺长地瞪着你,要是断头的……”
“好好,我错了,我不看就是了。”林钰大叫着跳开几步,不肯再听。
到山石旁时采莲已经在那了。晚镜大致与她说了今日齐大娘的情形,林钰虽然看不见采莲,却也在一边补充道:“毒害你的事,齐丰年并不知情。”
采莲听林钰说完,晃了晃,脸上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他没辜负我就好,没辜负我就好。”
晚镜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
什么叫没有辜负呢?因为他没有害了你便是没有辜负吗?你死了,他还活着,像没有遇到过你那样的活着,经营自己的家庭,过着自己的日子。你因他而殒命,到头来变成一个他也许再不会想起的名字。
问过了左青柳的下落之后,晚镜便拉着林钰快步地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却忽然回过头来问他:“你觉得齐丰年无辜?”
林钰被她问的一楞,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说:“他看上去确实是不知情。”
“不知情就是无辜?”
“那不然呢?”
“采莲说她当年与齐丰年可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采莲又是要许给他做妻子的,可齐丰年连她怎么死的都不去追究,这是两情相悦做的事?采莲和雪梅那时都是得力的大丫鬟,对当年的齐丰年来说娶了谁不一样。他确实是没有下毒,但采莲却是因着他才死的,如今齐大娘也要因着他而抵命,你还觉得他无辜?”
林钰见她像是动了气的样子,倒觉得几分可爱,笑道:“齐丰年或许有错,但却无罪。雪梅害了采莲,说到底还是雪梅心思恶毒做的孽。就如伯仁之死,王导虽然有错,但应该追罪的难道不是王敦吗?”
晚镜一时不知要如何反驳,半晌只得抒了口气,冷冰冰地说:“左青柳的魂魄在织云祥的染坊,咱们得去一趟。”
林钰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追上去问道:“她怎么会在织云祥?”
“那得问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