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窈在枫树下静默良久,耳边听得鸟儿在自己身边来回啾啾,围着自己脚下的贡品盘旋打鸣,她只得对着这些鸟儿苦笑道:“小东西,你们要吃就吃罢!这死去的人……自是吃不到的,可不就是给你们吃的!吃罢吃罢……”赵舒窈瞧着这些白翅红头蓝尾的小家伙,听了她这话,似是通人语一样,各个扇着翅膀歇了下来,争先恐后地上来啄着糕点,喝着美酒。她看着这些小鸟,心中忽地想起了澹台建成宫中的那几只挂着的鹦鹉!一时前尘往事又纷乱于心,她死死命自己抵住不要往下想,一面看了看这暮霭沉沉的天色,心中叹了一口气,抖落掉身上的残叶,站起身来,却看到前方赵修德正立在一棵灞桥柳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赵舒窈见了,便走上前去,笑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知道,你这些时日自是繁忙!今日倒是有空了?”赵修德笑道:“舒窈,我确实繁忙!不过,我可从来没有疏忽过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是关心的紧!”赵舒窈蹙眉道:“哥哥,不知父皇在雅国宫中,生命可有安危?我每日里只要一想到这些,心就好像给撕成了几瓣似的!”赵修德听了,用手狠敲一下身旁的树干,咬牙道:“舒窈,我何尝不是如此?想着父皇在雅国受的苦,过着非人的日子!我的心便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不过,我要让澹台建成付出代价的日子,已然不远了!”
赵舒窈看着哥哥,心中若有所动,她璀璨着双眸,小心翼翼说道:“哥哥,你和化及莫不是已经有了出兵的意图和法子?这岐国的大臣们态度可都一致么?哥哥,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是异乡之客,言语行动自是要小心!”赵修德潋滟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笑道:“舒窈,哥哥懂!”兄妹二人此时不禁陡升起了相依为命的感觉来,往前方走去。
话说这雅国宫中的皇帝澹台建成,每日里除了去那凤吟宫内的断瓦残垣处,小坐上一会后,剩余时间,便就是在龙吟宫内,终日饮酒。方丝萦如今在宫里已是独大,可澹台建成对她的态度却似有变,连着十来天是不见她了!只要她盛装打扮了,走到龙吟宫门口,那老刘公公见了她,神色虽拘谨如初,可是态度倒是比之前生疏了许多,只说:“回娘娘,老奴得了皇上的旨意,若是娘娘来了,只请娘娘回宫!皇上并不想见娘娘!还请娘娘高抬贵手,不要让老奴为难!”
方丝萦听了,无法,只得笑道:“公公,我不过是关心皇上!既然公公这样说,那便就让皇上清静清静,皇上不见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和皇上,都已是老夫老妻的了!”老太监手里拿着佛尘,听了方丝萦以’老夫老妻’这样比喻皇上和她,目光不禁沉了一沉,老太监含蓄说道:“娘娘既已知道,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娘娘还是不要相扰了皇上的清静罢!”言语之中,倒是含了告诫之意。方丝萦听得内心一凛,这老太监似乎前后态度,对她变了许多!不过她是个乖人,虽心中恼怒,可也不能就此露出丁点锋芒!若是被别人看出点端倪来,自是对她不利!
于是方丝萦笑道:“皇上那边,倒是有劳公公了!”说着,便移步走过这里。方丝萦越走,这心里便愈是愤懑,似乎这赵舒窈一去,澹台建成倒就真正成了民间失去妻子的鳏夫一样!此时的她,宫内已无对手,她整日无所事事,却觉得日子格外的凄凉起来!
岐国皇帝近日里增兵遣将之事,还是传到了雅国老丞相戚萧远山的耳中。他心忧万俟化及会乘雅国时局不稳,且大军劳累之际,会对雅国北方来个突袭,是以对蓟城形成包围之势。无奈他听说,澹台建成自灭了赵国以来,不思进取,每日里只在宫内喝酒,且每每喝得是酩酊大醉!萧远山听了自是忧心忡忡。他当年拼了命扶持澹台建成做皇上,甚至不惜和各守旧势力达成妥协,可不是为了看到今时今日这样一个颓废不振的皇上的!
萧远山觉得,自己不能让澹台建成再这样下去了!虽然自己丞相职务已解,可自己仍旧是大雅国的一介子民,他自是有义务,前去皇宫,好生劝解皇上一番!当下萧远山整理好衣冠,对着喜欢交代几声,从竹林外便出了门,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宫跟前。守城的小太监和侍卫眼尖,自去里间寻龙吟宫的大太监汇报!
此时的澹台建成,今日却并未喝酒,道是难得地在宫内,伏在案头,沉沉地蹙着眉头!他心中反复思考着,是否真如雅国暗派到岐国的探子所说一样,赵舒窈还好好儿地活着!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个可能性,那么……当日她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为何而来?又有谁见了她?可曾和谁说了话?他觉得是到了一一弄清的时候了!他又想到杨坚对他说过的话,莫非,赵舒窈真的还在世上?
澹台建成的眼眸飘忽起来,他踱着手在宫内走来走去。他觉得自己是否应该采取另一种策略?老太监来报:“皇上,萧老丞相求见!”澹台建成本想说‘不见’,可是话没没出口,萧远山已是从廊子下走了进来。澹台建成面露不悦,老太监知趣地退了出去。澹台建成只得说道:“老丞相,你自闯进来,欲见朕何事?”萧远山是个乖人,他用鼻子嗅了嗅这宫里的气味,并无半点酒气,一时心中变的舒畅许多,遂道:“臣不清自来,却是有违宫规,但是,臣今日是不得不来!”
澹台建成素来知道萧远山的脾性儿,无奈在案几上坐下,说道:“老丞相也入座罢,只是朕今日没心情,还请老丞相长话短说!”萧远山听了,闷闷直言道:“皇上!你多少天儿没有上朝了?老臣虽处江湖之远,可是这心儿无一时半刻不在皇上的身边!”他终离座,叹气说道:“皇上这样大好的年纪,不去励精治国,整顿军纪吏治,却终日留恋在深宫酒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臣等怎不心痛?皇上,您还是那个从小便有雄心大志的皇帝吗?”萧远山是痛心疾首,眼泪儿也恨不得飙了出来。
澹台建成坐在案几前,神情依旧恍惚,他拿起案几上的一只酒杯,冷冷地说道:“朕就是叫你们这些死读四书五经的老臣们,从小儿便给朕灌输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思想,给耽误了!生生叫朕的童年乃至少年没有一点儿乐趣!是以朕不知道世间情爱为何物?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是你们让朕,从小就没了感情!”澹台建成说完,猛地将杯中之酒,狠狠灌入口内。
萧远山听了澹台建成之言,心内是大大震撼,他躬着身子,眉头紧锁,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良久不说话儿。澹台建成喝完了酒,将酒杯往案上一掷,大着声儿对萧远山道:“老丞相,你倒是说话啊?”澹台建成从案下走来,看着萧远山佝偻着背,凄苦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二人与殿内各自静默,半响,萧远山才沉闷说道:“皇上!老臣今日只是来劝谏皇上的!不过,皇上既然想躲在宫中发泄情绪,以酒解闷,老臣也是理解的!皇上……是老臣看着长大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意欲如此,老臣也没有办法!”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