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果真是没有出乎罗茜雪的意料之外。下午这半日,柳府里已经挤满了前来探望柳时元的官员和商贾,可是柳时元还是没有出现,弄得罗茜雪自是应接不暇。只得央求老管家给出面挡上一挡。待这些来客均都一一散去之后,方才觉得已经疲惫不堪。
到了晚间,管家来说:“陈将军来了。”罗茜雪便想了想道:“管家,还请陈将军到正厅一叙罢。”那间庵堂,罗茜雪已经挪了出来,自在之前的屋子里住着。
这陈子陵今日上了朝下来,走在街上,便听到街上之人的议论纷纷。他原不留神,可是听到耳边总是离不开这“柳大人柳大人”的声音,心中自是好生疑惑。这些人口中说的柳大人,到底为谁?
于是便生拉硬拽了一个人出来,细细问着:“你们口中所说的柳大人,可是这吏部尚书柳时元柳大人?”
来人被陈子陵给拽的生疼,直直地说道:“可不是。莫非你还不知晓?你没听见这街上之人的议论么?”
陈子陵听了,心中自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连连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来人似是被吓着了,只是点头称是。
陈子陵大喜,便从大街上直直往柳府而来。这时,一个蒙着面的男子给他一封信,他正暗自诧异,可是见来人的身手似是极高,在给了他信后,便如一只飞旋的老鹰一般,霎时就在这街上失去了踪影。陈子陵看着这人的身影,凝眉紧锁,这人的身影怎么这般的熟悉?忽然猛醒过来,是了是了,这人不就是先皇司马耀身边的四大金刚之一飞鹰么。自从先皇驾崩之后,这四人就像失了踪一般,在这商州城内杳无音讯的了。这般突然现身,实在是令他大大的讶异。莫不是真有什么事儿。
想到此,他便找了个僻静处,将信仔仔细细地打开,待看完了这信,他整个人都好似呆了一呆。又暗自回想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儿来。这写信之人竟是已经驾崩了的先皇司马耀。信中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去年已经被处斩了的大奸臣罗秦桧,竟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而此时的司马耀和罗秦桧,已然在这陈国找不到的某处,过着逍遥的神仙日子去了。信中还说,罗秦桧恐柳时元和罗茜雪,因着她的缘故,心结未解,仇恨依旧。又担心柳时元并未告知罗茜雪,她罗秦桧还活着的事儿。所以特特写信央烦了陈子陵,将这消息告诉罗茜雪。
陈子陵见了这奇信,心中更加确定这柳时元还活着的消息。待镇定下心神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去柳府,告诉罗茜雪,让她心中对柳时元,不要再有任何的芥蒂了。所以,这原本就赶往柳府急匆匆的脚步,此刻是走的更快了。当下他的脚下竟似呼呼生风般疾速,只在半刻之间,他的人儿就已经到了柳府。
而此时的罗茜雪,在正厅见到了如同天降的陈子陵,看到了陈子陵的复杂神情,已经猜到了他要问些什么了,便主动说道:“陈将军,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是的,不错,柳时元他还活着。而且他早就恢复了记忆。”陈子陵听了,也朗声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
他看出了罗茜雪的脸上似乎有着难言的哀愁,纳闷道:“怎么,茜雪你难道不高兴么?”他这时才左顾右盼,奇道:“茜雪,我怎么没有在这里,见到时元呀?这街上的人都传疯了般,说这时元失踪多日,如今已经死而复生了。可是我怎么没有看到他的一丝人影儿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见罗茜雪苦涩地说道:“不错,时元是活的好好儿的。可是,他如今不肯回府。”
陈子陵听了,便锁了眉头,纳闷道:“这是为何?难道他心里不是一直在念着你么?只怕念的连自己的魂儿都丢了?这会子却又不回来了?可是奇了?什么缘故?”
罗茜雪听了便苦笑道:“我也却是不明白。你可知,时元不回府的原因竟是因为你?”
这话一出,陈子陵更是大大的不明白了。他苦着脸儿,支着脑袋,对着罗茜雪说道:“怎么是为着我呢?茜雪你倒是说说看。”罗茜雪便也沉沉苦着脸儿,说道:“那日,我去白马寺进香,不想在护城河边失了足,亏得是时元救了我。时元他认为……认为陈将军你和我日久生情,所以倒是甘心退让,意欲成全你我二人了。”此话一说,陈子陵的脸儿果然大大的阴沉下来,他放下手儿,拉着个脸道:“原来,这时元,竟是这样看你我的。这可是大大地伤了我的心儿了。”
他看着罗茜雪,开玩笑道:“不过,茜雪是怎么与他说的?我可也好奇,且说给我听一听儿?”罗茜雪听了便道:“我自然是没有好言语。他问我上香是给什么人儿还愿?我便有意气他,还说是要给你也还还愿儿。”随知陈子陵听了罗茜雪的一番言语,跌脚大叫道:“哎呀。茜雪,你可知,这柳时元其他都好,但却是个经不起激将之人。这这样说,他反而就越是信了。”罗茜雪便道:“是么?可是如今,怎么是好?”
陈子陵便道:“不妨,不妨。这时元是始终要出现在你的面前的。说不定他就躲在这府里,只是你不知而已。”罗茜雪听了,便叹息道:“难道这竟是俗语说的‘好事多磨’?”
陈子陵便笑道:“那么,茜雪只得略等上一等儿了。究竟还是不碍事儿的。”
陈子陵此时方想起怀中的这封信,便将此信从怀中小心掏了出来,对着罗茜雪说道:“茜雪,有一事,我却还要告诉于你。”见此刻的陈子陵变了一副郑重的脸色,她便问道:“陈将军,可是个什么事儿呢?瞧你的脸儿,一脸的正经。”
陈子陵便重重喝了一口茶,方说道:“还是你看着这封信儿罢。我方才读着,也是不能置信。”说着,将书信小心翼翼地递到罗茜雪的手中。
罗茜雪见他神情是这般庄重,便接了信儿,细细看了起来。越读下去,便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待看完了信,她兀自还不能相信,再和这陈子陵的目光沉沉一接,似乎仍旧不相信,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养父竟是一名女人,而养父竟然瞒着自己的身份多年,那么先皇司马濯是怎么看穿的呢?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惊天动的爱情?究竟是怎样深深纠缠缱绻的二十年时光?究竟是怎样确认了对方的一颗心?究竟死需要怎样的勇气,她和他忘记了功名利禄、远走高飞、逍遥一生?
她手中握了信,不禁深深地摇头叹息着,感叹着,也祝福着。
陈子陵看了看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罗茜雪,轻声说道:“茜雪,你的养父和先皇,很是让人感动是不是?”罗茜雪深深吁了口长气道:“我竟是再也想不到的。想来我的养父她掩饰的极好。我竟是从未瞧出来。”陈子陵便道:“既然你的养父还活着,那么你和柳时元之间,所谓的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况且,先皇为了和你的养父罗秦桧永远地在一起,想了颇多的办法。这个法子,却也是你的养父想到的。只是不曾想,让这时元的父亲柳下惠大人成了侩子手。这就是孟子说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罗茜雪看着陈子陵,也感叹道:“真是柳暗花明,我却不知事情发展到现在,竟是这么一个结果。真正是没有料到。”
罗茜雪没了魔怔,情绪越发变得大好,她说道:“我真想去看看我的养父。我真想好好听她说说这些事情的始末。想来都可以上书了。”陈子陵便也笑道:“嗯,会的。只是我看这先皇和罗秦桧的意思,竟似不愿意别人前来打扰。两人就这样云卷云舒闲云野鹤般最好。”
他想想又道:“不过,以后总是可以见的。只是茜雪你要改口了。”罗茜雪便也笑道:“是了是了。若是下次见到,却是要改口儿了。”
陈子陵便道:“如今之计,茜雪打算怎么办?这时元可还是这般扭捏,还不现身儿。这般的金贵。”
两人在府内又说了一回话,到了傍晚时分,陈子陵方才离了府,待步出这柳府之前,他大着声儿朝着一处角落说道:“时元,还不快快出来现身。我知道,我今日下午和茜雪的一番言语,你都躲在梁上,都听了去了?”见这角落里的人儿还不出来,陈子陵便假装恼怒道:“在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你自己想想,咱们可是二十余年的交情。怎么竟似这般的矫情。”
此话一出,这角落里方才缓缓走出了一人,陈子陵心神激荡,举目一瞧,正是已经失踪了多日的柳时元。柳时元沉声说道:“子陵,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