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浓绿起来的枝桠期盼嫡母的早日归来。
如意坐在下首,上头坐着皱眉的费扬古还有清减了的觉罗氏,一旁坐着五格和安达拉氏,气氛很沉重,费扬古说出的话叫如意的心突突的直跳。
“你姐姐重伤未愈,不知生死,求了四爷叫你以侧福晋的身份嫁进郡王府,到底弘谦年纪还小,没有个自己人在旁边照顾她不能放心,所以选秀上只要你不出大问题,必然能过。”
郡王侧福晋,那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身份地位。
费扬古说了几句又深皱起眉头巴巴的抽起了烟,大女儿叫如意进郡王府虽有担心弘谦的意思,其实也是为了那拉府上筹谋,五格没有入仕,如果跟郡王府的牵扯渐渐淡了,以后那拉府必定要渐渐败落,有个如意在就好像那根线还跟原先一般结实,或许那拉府还有辉煌的一日。
觉罗氏紧盯着如意:“你以后要是对弘谦好,我跟你阿玛还有你大哥就站在你后头,要是你在郡王府上受了委屈,我便是拼上老命也要为你争一争,你要是对弘谦不好,那就别怪我不认你,即便你做了郡王侧福晋,我也能叫你打回原形!”
权珮未必是有多相信如意,她更相信的是如意身后的觉罗氏。
五格轻咳了一声,缓了缓声音道:“额娘就是这脾气,说话也直,你别太介意。”
如意微抬起眼却并没有从五格脸上看到他对觉罗氏说的话的不认同,她便又垂下眼:“大哥不必说了,额娘的心情我了解,弘谦也是我的亲侄子,我哪有不疼他的道理,就请阿玛额娘还有大哥放心吧,我必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五格抬眼打量了几眼如意,这个妹妹自小长的就不惹眼,脸颊白皙圆润,五官平平,才智更是一般,进了郡王府,若不是因为有个弘谦后头又有个那拉府,她想要立住脚根本不易。
他又不自主的想起权珮,觉得心疼,那样的才情容貌只可惜了。
天气暖和,将江南的潮气似乎都驱散掉了很多,权珮消瘦的脸颊上只一双眼还是格外的惹眼,弘谦坐在一旁认真的读着手中的诗经,孩子虽小,只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瞧着稚气都少了很多。
胤禛弯腰替权珮将身上的毯子向上扯了扯,见她在温暖的太阳下又迷糊了起来,不大一会就睡了过去。
于是弘谦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胤禛。
已经一个多月了,权珮醒着的时候并不多,太医还只说权珮脉象极弱,无法断言能不能长命,权珮不能挪动,胤禛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总是待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他便在行宫旁给权珮置办了一所宅子,下人们都安置妥当,又点了几个暗卫留在权珮身边随时传递消息,又同江苏巡抚吃了一次饭:“多多照应。”
好似做了很多,但回头看又觉得什么都没做,便整夜整夜的守在权珮的床边,好像这样才能跟权珮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
明媚鲜艳的辛夷花给五月的江南染上了不一样的亮色,权珮笑瞧着弘谦耍拳,身旁坐着胤禛,低沉的说话:“等我回的时候,就一并将弘谦带回去了”说了一半他便有些说不下去,好似觉得这样很残忍。
“弘谦……”
弘谦听得权珮虚弱的喊他,忙小跑到了跟前。
“你跟你阿玛回京么?”
弘谦拒绝的很坚决:“不了!阿玛不再,我留下来照顾额娘!”
权珮眼里便有了欣慰转头对胤禛道:“叫他先留下来吧等到了时候我会安顿人送他回去的眼见着就要六月了爷在这都快要两个月是时候回去了不要因为我耽搁太多不然我会愧疚的。”
到了时候,自然是权珮死的那一日。
胤禛的面庞便像刀刻一样坚硬了起来:“我会时不时来看你的!”
费了这么久的神,权珮又恍惚了起来,眼睛微眯了起来,说话也不大有声音:“叫我在太阳底下多躺一会。”
话音还余留了几分,人却已经睡了过去,宽大的毛皮躺椅里权珮瘦弱的好似一只流浪的猫儿,疼的胤禛的心都揪了起来,有一瞬间他多想抛掉他身上所有的枷锁一直陪着权珮到她生命的最终,这样至少不留遗憾。
他便转头看向儿子:“阿玛不再,你额娘就全靠你了,你是男子汉,是可以依靠的男子汉,是不是?”
阳光下,弘谦挺直了脊背,响亮的道:“是!”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
走的那一日已经都六月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权珮却还拥着毛皮大氅,早晨的时候还清醒了一会,等到胤禛走就又睡了过去。
身后的白墙青砖渐渐淡去,好似一转头就再不会看见这样的景色,叫胤禛的心像被挖空了一般,连眼神都空洞了起来,**的日头下,明晃晃的江水迷乱人眼,热浪随着风全进了船舱里,闷热难耐,胤禛却一动不动的枯坐着,愤恨着自己这身不由己的身份,愤恨自己的不够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