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她不吭声了,茶客们便收拾起了调侃她的心思,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谈资上。
“咱们陛下可看不上那劳什子的邠国皇帝,听说他们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粗鲁得很。”
“陛下喜欢的是俊美秀雅的男子,就好比俞大人,真真芝兰玉树,人间绝品。”
“非也非也,陛下喜欢的是盖世英豪,就好比厉王殿下,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入探囊取物。”
“非也非也,陛下喜欢的是那种文武双全的,既有武将的勇猛,又有文将的儒雅,就好比裴大人,我瞧见过好几回,他一笑起来,能把人的魂都勾跑了。”
茶客们都争论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面红耳赤,那老方不服气了,一拍桌子,冲着沐奕言道:“小伙子,你说说,陛下到底喜欢哪一个?”
沐奕言的神情怅然,憋了半天才道:“他们都很好,陛下一定难以取舍。”
老方忽然之间醍醐灌顶:“小伙子这回倒是说了句人话,对,都很好,陛下都喜欢,反正早就收了,收着就收着呗。”
沐奕言再次“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茶来,愕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方一脸的怜悯,显然对她这样滞后的反应十分同情:“去年赏春宴时就被收了。”
“是啊,陛下日理万机,的确应该身旁有人伺候着。”
“我看也是,这几位大人都不错,陛下一定都喜欢,打仗这么辛苦,有人陪在身旁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沐奕言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这些臣民的想法,难道就因为她带着打了一场胜仗,她所有这些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作为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吗?
许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老方呷了一口茶,惬意地道:“小伙子,等你到了我这年岁也会看淡的,活到半百了,还从北边的鬼门圈走了一遭回来,这大齐好还是不好咱心里通透着,人生在世,快活最重要,死了,眼一闭就是很么都没有了,陛下赶跑了邠国人,又励精图治,惩治贪腐,废除苛捐杂税,眼看着这小日子会越过越舒坦,陛下有点奇怪的小嗜好那又怎么了?碍着谁了?”
显然老方的这论调已经在这里宣扬过好几次,茶客们都听惯了。
沐奕言呐呐地道:“这些男子都是人中龙凤,得了一个便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怎么还可以如此负心薄幸?这一定要被天打雷劈的……”
她的话音未落,那些茶客都责备起她来:
“小伙子怎么可以如此说话?小心官差抓了你走。”
“陛下本来就有三千后宫,喜欢几个人又怎么了?小伙子眼界太短。”
“什么负心薄幸,你这是嫉妒吧?”
沐奕言被挤兑得脸上一红,一旁洪宝不干了,瞪了他们几个一眼,大声道:“你们懂什么?我家公子用得着嫉妒别人吗?喜欢我家公子的人多得是呢,你们懂……唔唔……”
沐奕言捂住了他的嘴,笑着冲着茶客们点了点头,拖着他就往外走,张勇几个御前侍卫目不斜视地跟在她身后,神情严峻地扫了那几个茶客一眼。
“小伙子,”那个叫老方的茶客叫了她一声,沐奕言回过头来,探询地看着他。
“人生苦短,不要为难自己,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喜欢几个就是负心薄幸呢?你非要选一个才是对另外几个的负心薄幸。”老方笑着道。
“多谢大叔,受教了。”沐奕言心慌意乱地笑了笑,快步出了茶馆。
大街上行人匆匆,一眼望去,沐奕言仿佛看到了那三个人在就在不远处凝视着她。
“陛下,臣再也不离开你了。”裴蔺的笑容就好像阳光般灿烂。
“是我对陛下有爱慕之心,愿为陛下粉身碎骨。”俞镛之的目光温柔缱绻地落在她身上。
“陛下这是要对臣始乱终弃不成?”沐恒衍漠然看着她,带着几许察觉不到的伤心。
这个一路从梧州行来就被她刻意抛到脑后的问题一下子摆在了面前:这三个人,她到底真心喜欢的是谁?她想要共渡余生的到底是哪一个?再拖下去,只怕要酿成大祸。
无论她选择了哪一个,可是,只要一想到从今后和另外两个一刀两断,她的心里就好像被撕扯般得难受。
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喜庆的唢呐声,一队迎亲的队伍从街的那头行了过来,新郎倌高头大马,身披红绸,喜气洋洋地左顾右盼,身后跟着一顶红轿子,行人们纷纷避走,站在街旁看热闹。
沐奕言羡慕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脑中掠过一个画面:那三个男子一溜儿穿着红袍,披着大红花,正襟危立在她面前,一齐朝着她伸出手来……
她呻吟了一声,抓了抓脑袋,想把这邪念从脑中赶走,可是,任她如何压抑自己,脑中那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要是……要是真的能都喜欢就好了……大家在一起快快活活的……谁也不离开谁……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