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都是对死亡怀着惧意的,那些杀手闻萧晗之言,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似乎这样便能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一般。
萧洵莫可奈何挥一挥手,众人皆鱼贯而出。
堂中唯余下他们三人,萧洵正襟危坐于堂上,萧晗依旧紧紧搀着沈夜,见众人已退下,才将手中的玄血剑放下,颈上的伤痕愈发刺目起来。
萧洵阖眸,深吸一口气,音色低沉,“你真的想好了?”
萧晗坚定答道,“想好了。”
“那你若出了铸剑山庄,便不要再回来。”
沈夜惊声道,“萧庄主,万万不可!”
他们父女血亲,怎么可以因为他的私心而断绝呢?
萧晗却说,“女儿,谨遵父命。”
萧洵的本意并非逐她出门,只是江湖险恶,此次若与程氏悔婚,必要招致非议甚至怨仇。
她不再回来便不用面对程氏的刁难。
既然她要走,便也由着她罢!
萧晗叩别父亲,将玄血剑也留在了铸剑山庄。
那是她曾经爱过另一个男人的证明,如今,她要与沈夜生死相随,他对她情深意重,所以这剑也不能再带着了。
天阔苍山远,黄梨木门框镂空雕着朵朵木兰,门外秋叶落木萧萧,满地黄花堆积,搀扶缓行的一双人在这苍凉景致里,刻出离情别意。
萧洵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女儿离去的情境,情绪浮动,内力流转间将指尖枯叶碾成灰飞烟灭,“晗儿已经离开老夫二十年了,毓溪丫头,你今年也将将双十年华吧?”
“正是。”毓溪轻声答道。晗姑姑离去那一年的冬天,冬雪纷纷,萧洵在瑛山顶上捡到了毓溪,所以她的年岁,便是晗姑姑离开铸剑山庄的年头。
“二十了,该是嫁人的时候了。”萧洵苍老的声音响起。
“庄主对毓溪有救命之恩,毓溪不想嫁人,只想帮庄主好好打理殊毓阁。”
这样的对话不知已重复过多少次了,毓溪是真的不想嫁人。
这许多年来,只有她明白萧洵的孤独寂寞,也只有她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爷爷来侍奉。
她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向他报恩。
因为,她永远都记得小时候,他将她顶在肩头帮她摘一朵木兰花的样子。
萧洵笑道,“你这丫头竟也生了一副倔脾气。”
毓溪并不接他的话,沉思半晌道,“如今,这玄血剑也给了忆薇小姐,只是不知道这钟玉行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晗儿寄来的画中人,正是钟玉行,我们既已将他送到了忆薇身边,那么不管他是不是忆薇要找的人,如今的忆薇都已经将他认作了她自己要找的人。感情之事,还是顺应其自然的好。”
毓溪领会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言。
只是,这计划虽然都安排的滴水不漏,可她的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庄主与钟玉行素有生意来往,因此识得他的真容。
那日毓溪派人奉庄主之命将钟玉行刺伤,追至忆薇身边,她将他救起并带回疗伤。
毓溪以为他们那时便会相认,可是,在她多日的察看下,钟玉行在普生寺里看到忆薇,似乎并不认识她,又何来晗姑姑所说的他们有年少之约呢?
今日,忆薇小姐来兵器铺中时,钟玉行虽跟在一边,也只是将小姐当成男儿身来看,他并没有看出忆薇是个女子。
这是不是也说明,忆薇并不想让钟玉行知道她是女子呢?
若是如此,难道是因为忆薇小姐发现钟玉行已经忘记了他们年少的约定,忘记了她,而忆薇小姐又不愿离开他,所以决定以男子装扮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这一个个问题盘旋在毓溪心头,她未察之下,已是愁眉紧锁。
忆薇小姐是晗姑姑的女儿,是庄主以命相护的人,毓溪不希望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可是,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萧洵看着她脸上的愁意,将她的心事猜中了七八分,望着远方山峦对毓溪说,“丫头,你过来。”
毓溪移步过去,在他身边站着,默默顺着他温远的目光瞧去。
山还是那座山,二十多年从不曾改变过模样,她不明白他为何叫她过来。
正疑惑时,只听身边老者宁静如水的声音传来,“有时候,情爱之路其实和寻常走路一样。”
“嗯?”毓溪越发糊涂了。
“就像山永远是那座山,我们要过去山的那边,必是要翻越它的。情爱之路亦是相同,该尝的苦果,该享的幸福都是避不过的,若想要修得正果,总得经历些磨难。”
毓溪半懂不懂地点点头,萧洵看着她茫然的样子,眼中带笑看着她。
这丫头虽已是双十年华,却从未经历过这些,不懂也实属正常。
以后,总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