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沈瑜问起来时,时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这账也不必问你了,”沈瑜掸了掸账册,问道,“丽娘呢?让她来给我个交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掌柜慌得厉害,拿着昨日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能见人的重病?是什么?”沈瑜状似关心,“我倒是认识位神医圣手,可以让他去为丽娘诊治……”
她这话还没说完,张掌柜就连忙说道:“不必了,”意识到自己这反应不妥后,张掌柜又随即补了句,“不必麻烦夫人,丽娘的病已经在养着了。”
他这态度分明是心中有鬼,沈瑜抬眼看向门口候着的青溪,青溪会意,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沈瑜又向他问了几句闲话,复又翻开了账册,甩给张掌柜:“这账有问题,重新算。”
“我这就拿回去……”
沈瑜打断了他:“不必拿回去了,就在这里算。”说着,她又叫了个丫鬟过来,“给张掌柜备笔墨,领他到偏房去算账。”
张掌柜苦着脸,他只当是生意上真出了什么大纰漏,惹恼了沈瑜,又不敢辩解什么,只要依言到偏房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青溪这才回来,身后还带着虞丽娘。
虞丽娘看起来瘦了,形容也略憔悴了些,可精神却还好,与往日无异,几乎让沈瑜疑心自己是太过多疑了。
可还没等沈瑜开口问,虞丽娘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沈瑜一惊,连忙让青溪将她扶了起来,在一旁落座,而后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我与他起了争执,提出想要和离,”虞丽娘态度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些家常闲话一样,“可他没准,便将我关在了家中,不许我离开。”
沈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虞丽娘又道:“这些日子我都没能出门半步,行走坐卧都有人看管着,若不是您此番设局让青溪带我出来,只怕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因而,我该谢您。”
明明虞丽娘才是当事之人,可她却异常平静,倒是沈瑜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着她神情自若的模样,沈瑜莫名想起前年的事情,那时虞丽娘也是同张掌柜起了争执,索性就直接卷包袱走人,到南边去游山玩水,及至年后方才回了京。
沈瑜不禁想问一句,怎么两人平素里还好好的,一到年关就要闹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这……”沈瑜欲言又止。
看出沈瑜的疑惑来,虞丽娘摇头笑了声,索性将所有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不知夫人是否听人提过,我出身秦楼楚馆。虽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客,但想来旁人不会这么好心替我记上。”虞丽娘提及旧事,竟没有半点避讳,她也不担心沈瑜会因此看不上她,平静地说道,“当初张晟做生意时遇着了我,一来二去,竟生出想要娶我的心思。恰巧我那时也厌倦了先前的日子,周遭的人也就他还算是真心,便与他约法三章,自赎离了那里,嫁给了他。”
沈瑜沉默着,倒是青溪忍不住问了句:“自赎?”
“对。我那时一直有攒银钱,暗地里还做些胭脂水粉的生意,赎身还是够的。”虞丽娘微妙地笑了声,“若我当年是靠着他离开,如今哪来的底气跟他撕扯。”
虞丽娘是个圆滑的人,以往待人处事滴水不漏,可如今说的话,句句都带着几分离经叛道。
但沈瑜细想之后,竟莫名又觉着有几分道理。
“我那时跟他说定了,娶我过门之后不准纳妾,也不准做混账事惹恼我。”虞丽娘道,“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谁若是让我不痛快,那我就不奉陪了。”
沈瑜想了想先前的事,发现这位的确是任性得很。
“可每逢年关,家中二老到京中来住上一段时日,就免不了会有口角,三天两头总有各式各样的麻烦。”虞丽娘道,“前年我在家中委实是烦,便离京去了。可今年又是如此,我便提出了和离,谁料他竟然魔怔了似的,将我给关了起来。”
“我原想着,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等到将来缓和些再想办法料理。如今您让青溪过去,倒是帮了我的大忙,也省得再拖下去了。”虞丽娘自顾自地说道,“我此番过来,也是向您辞行,等胭脂铺子的事情交接完,我便要离京走了。”
沈瑜:“……”
她着实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虞丽娘将事情大略一提,算是给她一个交代,而后直接提出要走。沈瑜毫不怀疑,这应当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如今得了自由,便立即要着手去做。
一旁的青溪瞠目结舌:“你,你就要这么走了?”
“等我想法子让他签了和离书,生意也都交接掉,就没旁的事情了,”虞丽娘理所当然道,“不走的话,留在京中做什么?”
青溪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她就没见过像虞丽娘这样的人,说和离就和离,竟没半分留恋。
“我素来是个薄情的人,当初也早就跟他说明白了。可他如今又是想着纳妾生儿子,又是让二老磋磨我的……我想了许久,觉着还是算了吧。”虞丽娘在秦楼楚馆中呆了数年,早就看透了许多事情,她不是痴情人,也不是任劳任怨的“贤德妇”。
青溪迟疑道:“你就真舍得?”
“这人活一世,不如意事已是十之八九,难道还要再委屈自己?”虞丽娘平静地说道,“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合则聚,不合则散。”
合则聚,不合则散。
这原是极简单的道理,可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或是受困于身份家世,或是没这个勇气,觉着就算是有什么争执,大被一盖也就掩过去了。
虞丽娘没什么顾忌,又是个半点不愿委屈自己的,所以才能这么随心所欲。
而她这句话,也像是拂开了近日来一直掩在沈瑜心上的轻纱。
沈瑜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宋予夺,如今却是有了答案——
不必顾忌太多。
合则聚,不合则散。
其实这些话,虞丽娘本没必要说的,可如今沈瑜出手帮了她,她总得给一个交代。至于沈瑜会不会将她视作异类,那就是沈瑜的事情了,横竖她也不在乎旁人如何评价。
“那好,我会令人来跟你交接胭脂铺的生意,”沈瑜并没有评价半句,只是又问了句,“至于旁的事情……你可用我帮忙?”
虞丽娘道:“多谢夫人,我自己有法子,就不劳烦您了。”
她有自己的本事手段,沈瑜点点头:“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