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披衣起身开门后,竟见着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如莲?”沈瑜眼中有惊讶一散而过,随后让开门,请她进了屋,“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姑姑你病了,所以来看看。”如莲将怀中抱的匣子放下,解释道,“这里是些药材,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虽说尚宫局的女史也能到太医院诊病,可用的药材自然是没法跟妃嫔所用的相提并论,如莲这是打着她长姐兰采女的名义要来的东西,比寻常宫人用的好了许多。
沈瑜没想到她竟然会专程送药材来,轻声道:“劳你费心了。”
沈瑜正准备去倒茶,却被如莲给拦了下来:“我自己来就好,你脸色不好,还是坐下休息吧。”说着,她倒了两盏茶,又道,“你不必同我客气。当初若不是你通融,准我到掖庭去探看长姐,只怕如今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她当初到掖庭去探看如兰,两人商定了这么个计划,铤而走险拿命博了一把,才有了今日。
“长姐也很感激你,只是不方便前来探看。”如莲捏着帕子,小声说,“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跟长姐都会尽量帮的。”
当初会允准她去掖庭,也是心软使然,原没有图什么报酬,如今听了如莲这话,沈瑜笑了声:“我没什么大事,再修养些时日,病也就好了。”
如莲听出沈瑜这是避重就轻,抿了抿唇:“姑姑是不是不信我?这病自然是没什么大事的,可锦成公主那边,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沈瑜眼皮一跳,她倒真没想到如莲居然会主动提及锦成公主的事。
“那日是我冲撞了锦成公主,被罚跪也是应当的,”沈瑜斟酌着措辞,缓缓地说道,“再者,兰采女还未站稳脚跟,若是为此得罪了锦成公主,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皇上宠爱长姐,不日就会再为她晋位分了。”如莲轻快地笑道,“再者,皇上如今可不像先前那样骄纵锦成公主了,昨日还曾大发雷霆将她给训斥了一遭。听长姐说,她出来时还带着泪呢。”
或许是脱离了困境,一切都顺遂起来的缘故,如莲这模样,竟又隐隐恢复了当初的口无遮拦。
沈瑜一见她这模样就想叹气,但如今如莲已不是她的下属,轮不着她来训斥,所以只能说道:“锦成公主是皇上的嫡女,这些年来娇养着过来的,纵然是一时生气责骂了,等到将来气消后还是会疼爱着的。”
经沈瑜这么提醒后,如莲脸上的笑意消褪了些:“是这个道理。可锦成公主实在是嚣张跋扈,先前……”
沈瑜捧着盏热茶,还是有些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如莲讲着这些日子的事情,渐渐地理出点头绪来——如莲对锦成公主颇有成见,起源并不是因着她的事情,而是早前在御花园中遇着时,锦成公主曾羞辱过她姊妹二人。
感情这丫头是过来指望她同仇敌忾的。
沈瑜无奈地笑了笑,心下也有了论断,先前那铤而走险的主意看来是兰采女出的,如莲委实不像是能想出这主意的人。
沈瑜心中虽也记恨锦成公主,但却不想以卵击石,不管兰采女再怎么受宠,有皇后与大皇子在,她们就不可能动得了锦成公主分毫。
所以直到最后,沈瑜还是劝了句:“有些事情急不来,还是先站稳脚跟,再说其他吧。”
如莲见她一脸倦意,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说了许多,也违背了长姐先前的嘱咐,讪讪地起身道:“那姑姑你先歇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沈瑜起身送她,客气地笑着:“好。”
等晚些时候晴云过来时,沈瑜向她提了句如莲来的事,无奈地说道:“我原以为她只是为了探病来的,听了会儿才觉出不对劲,她应当是受了兰采女的示意,来打听打听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锦成公主。只是如莲这丫头心思浅,没套出我的话,反而被我带偏了,讲了不少兰采女的事。”
晴云有些好笑地问:“你可曾见过兰采女?”
“当初到掖庭去带人过来时,见过一面,长得很美。”沈瑜初次见着如兰时,就赞叹过她的美貌,只是那时如兰被人坑害没能选来尚宫局,所以就未曾再见过,“今日听如莲说了些事情,对她的性情也有了几分了解。这位,怕是个野心不小的主。”
“她的确生得美,不然皇上也不会凭着一幅绣图就要找人。”晴云是见过这位兰采女的,她摇头道,“好歹这位当初没挑来尚宫局,不然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
冬日的天总是暗得格外早,暮色四合,隐隐有起风的势头。
晴云起身替她关了窗:“仔细冲风。”
沈瑜含笑应了,轻轻地按着额上的穴道:“尚宫局这几日可还忙?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若是事务繁多,我也可以帮着料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晴云眉头舒展开来,“这几日会调人来尚宫局,补上空缺的位置,也多了几位协管年节事宜的嬷嬷。”
尚宫局一直都有人手不够的问题,就譬如空缺的尚宫位置一直没补上。沈瑜原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等到明年再调派人手,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调换。
沈瑜问:“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虽这么问,但她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自打先前去了兴庆宫,她就弄明白了,这尚宫局根本就是太后娘娘的嫡系,所以皇后一直未曾插手过,也是敬重太后的意思。以前尚且不动,又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换人。
“调来的人,是兴庆宫的。”晴云解释道,“皇后娘娘说宫中人手短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填缺,年关又有封王祭祖的大典,故而请太后娘娘拨几位老嬷嬷来协管。”
这理由乍一听也算是合情合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皇后“示好”的意思。毕竟宫中就算再怎么缺人,也没到这种地步,她此举不过就是借机交权给太后罢了。
没两日,尚宫局就来了个大换洗式的调派人手。
晴云被提拔上去填上了空缺的尚宫位置,各司的人员也有所变动,而最让沈瑜意外的是,她竟然被提拔填了晴云司记的位置。
司记这个位置,仅次于两位尚宫,大都是要在尚宫局熬十几年资历才能胜任的。沈瑜年纪轻轻,在尚宫局呆的时间加一起也就四年而已,怎么说都轮不着她来坐这个位置。
更重要的是,她开春之后就要出宫的,压根留不了多久。
“我先前在兴庆宫时,曾经跟花嬷嬷提过,等到来年开春我就要随着到了年纪的宫女一道出宫去了,她莫非是忘了?”沈瑜急匆匆地去找了晴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传错旨意了,“我现在当了这个司记,两三个月就要再换人,届时又是一番折腾。”
她大病初愈,消瘦了许多,身子骨几乎撑不起来衣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晴云示意她到一旁去烤烤火祛凉气,慢悠悠地说道:“花嬷嬷并非是忘了,也不是有什么疏漏,她这是给你撑腰。”
沈瑜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晴云。
“锦成公主身份尊贵,你受了委屈,也只能受着。”晴云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我们做奴才的是没法跟贵人们辩驳的,但借着这个机会做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先前锦成公主责罚她,如今一转眼,兴庆宫那边又任命她为尚宫局司记,更是破天荒的最年轻的一位司记,这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沈瑜一直知道晴云待她好,却没想到能到这般地步,而花嬷嬷竟也愿意这般维护她,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若是这般,太后娘娘不会介意吗?”沈瑜小心翼翼地问。
这根本就是狐假虎威了,她虽高兴,但也怕会为此连累晴云与花嬷嬷。
“这事儿太后自然是知道的,”晴云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们敢瞒着太后娘娘做这些事?”她顿了顿,“太后默许了这桩事,虽没明说,但我想着她也是想借机敲打锦成公主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沈瑜才算是放下心来。
“今早皇上在大朝会接连颁布了为两位皇子封王开府的旨意,也定下了两位王妃的人选,”晴云搓了搓手,感慨道,“年关已至,要忙起来了。纵然你明年要离宫,既然已经当了这个司记,那就做到尽善尽美,别让花嬷嬷失望。”
沈瑜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我必定不辜负姑姑与花嬷嬷的好意。”
这次人员调换之后,又多了几位兴庆宫来的嬷嬷协管,尚宫局上上下下虽忙得很,但也是忙中有序,几桩大事轮番转下来,都办得漂漂亮亮,没出半点差错。
除夕,皇上在承庆殿设宴,后妃子女齐聚一堂,祈祝国泰民安。
各式各样焰火扶摇直上,到天际炸开,五光十色的,放了足有一个时辰,合宫皆能见着。沈瑜陪着晴云守岁闲聊,过了子时方才睡去。
午夜,飘落鹅毛大雪,清晨合宫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此次伴随着大雪而来的消息,却是西域的战报——
宋予夺带兵突袭西域叛军,大胜,叛军溃逃百余里。
皇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见着了下一行字:
主帅中流矢,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