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如常,十分淡定,心中便冷哼了一声,想着:谁知道究竟是谁的意思。嘴上便说:“算了,我还去和宫人计较不成。想来淳容华也不会怪罪我失礼,我可是满满的一腔诚意呢。“
莫瑶微微一笑:“婕妤娘娘说得我好生惭愧,分明是我福熙宫怠慢了娘娘的好意,婕妤娘娘勿怪才好。”
“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只要看到容华身子强健,以后能给皇上生个小皇子,那是整个皇宫的福气呢。张才人,你说是不是?”丽婕妤笑得真美,便是三春里的百花,也要被她比下去。
可她也笑得真假。玲珑心里暗想。
张才人附和地笑着,咯咯地,不过一年不到的功夫,那个宫车上柔弱的张宁婉早就不见了,连笑声也充满了后宫的味道。
虚与委蛇是后宫必备功课,习惯了就好。各自揣着心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然后装作依依不舍,实则迫不及待地各奔东西。
回到福熙宫,小厨房炖的滋补甜汤刚刚出炉,绮罗张罗着送进里屋去给莫瑶喝,玲珑便走到院子里看茉莉擦拭游廊栏杆。
“茉莉,你得打听个事儿。”
“玲珑姐姐,什么事儿啊?”
“婕妤娘娘那儿今天是不是有客人啊?”玲珑心里一直记着那个远远返身的背影。
“我今早还没见到甜妞儿呢,不过去提水的时候,碰到了小滑头,他说要找姐姐呢。”茉莉擦一段,映着阳光看一看,得意地说,“玲珑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擦得特别亮?”
玲珑看了一下,果然朱漆栏杆被抹得纤尘不染、光亮可鉴。“嗯,果然十分有质感。”玲珑随口夸了一下,便让茉莉高兴得合不拢嘴。
“小滑头找我什么事?”
“没和我说,只说明儿上午去思过堂送饭,玲珑姐姐有没有时间与他一起去。”
玲珑心里有些忐忑,怕是拖延了许久的宛容华终于走到尽头了。想起来,离上次说一息尚存又有不短的一段日子了。
晚上跟莫瑶说了此事,莫瑶道:“既然你上次说了,思过堂里有故人,去探视一下,也说得过去。值守那儿,塞些银子大致也就抵得过了。”
“是,我也这么想,倒是光明正大地好,偷偷摸摸的反而惹人猜疑。况且我是去看望小意,和宛……”想到宛容华也是容华,赶紧住嘴,生怕莫瑶忌讳。
莫瑶很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玲珑的意思:“没事,我不计较,人家才是宫里第一个容华娘娘。我们这儿,都是后来的,说起来,她们才是前辈呢。”
“是。”玲珑应了一声,继续说。“我去看望,会尽量避免与宛容华扯上关系的。”
“玲珑——”莫瑶唤了她一声。
“是。”玲珑答。
莫瑶却许久不出声。
过了良久,烛花儿也不耐地晃动起来,莫瑶才说:“如果是以前碰到这样的事,我一定要叫你回避,不要找麻烦。可现在我想法有些不同了。我绝不会主动出击,去害什么人。可是,如果在宫中一无所知,我也会变成丘良人。”
“雀儿有雀儿的活法,老鹰有老鹰的活法。雀儿飞得太高,也许会摔死。老鹰只吃粟米,也许会饿死。娘娘如今已经不是雀儿的活法了。”
莫瑶抬头看着玲珑,她收却了一点孩子气,以前略显肥嘟嘟的脸蛋已经收成了美丽的下颌弧线,她的言谈还是那么有内容,莫瑶喜欢听她说话,随着年岁的增加,突兀渐渐地少了,她由机灵变成了聪明,这是意义很大的一步。机灵只是机变,突发的对策。聪明却可以造就一种人生态度。
玲珑发现了莫瑶在注视她,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脑袋,长长的睫毛又映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玲珑,你有没有想过,思过堂是个怎样的地方?”莫瑶望着前方,等待玲珑的回答。
“表面看,那是个待罪宫人的聚集之地,污浊、混乱,人活得没有一丝尊严。”
玲珑顿了顿,见莫瑶不言语,便知她要的不是“表面看”,而是“实际上”。这个“实际上”,自己的想法又会不会与她不谋而合呢?
“可是,却没有人发现它的价值。”
价值,是的,玲珑说了价值。莫瑶眼睛一亮,价值,她也想到了。莫瑶跃跃欲试的神情鼓励了玲珑,玲珑继续说道:“每一个正在受惩罚的宫人,都是因为触了某种底线,才被关到那个地方。可是,底线是什么?它会不会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宫人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