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省中接见一两次已属不易,便是见了,也仅仅寒暄几句场面话,便离了前堂,进后殿歇息去了。
这宫中事务,实由芳贵嫔主理,嫔妃们自昭阳宫前散去,却无人敢自行回宫,必浩浩荡荡地往芳贵嫔的合德殿无聊一番,方才真正散去。
莫瑶从不缺席,但却无人关注她是不是缺席。即便她在场,也很少有人注意她,偶尔嫔妃中尚算忠厚的徐美人和邓良人会与她闲话几句。
但忠厚人基本也等同于失意人,交谈几句,只为彼此都显得不太孤单。
采菱一双巧手,将这带防水台的坡跟鞋制得有模有样,粉色锦缎鞋面上绣着数枚疏朗的绿叶,花色雅致。同色锦缎包裹着木头鞋底,针脚缝得密密匀匀,与绣花鞋面浑然一体。
鞋是绮罗的,她成为这大齐王朝第一个有幸试穿高跟鞋的姑娘。
“这能走路吗?”绮罗将信将疑地穿上鞋,扶桌站着不敢挪步。
“能不能走,我扶姐姐试试便知。”语薇扶住绮罗。
一步,两步……女人天生就有驾驭高跟鞋的能力,没一会儿,绮罗便放开了语薇,走得像模像样。
虽说步伐缓慢,却凭添了一段气定神闲、亭亭玉立的风姿。
“我穿去给美人娘娘瞧瞧。”绮罗来回走着,也兴致勃勃起来。
没几分钟又回来了,脸色不如先前喜气。
“难道美人娘娘不喜欢?”采菱急切地追问。
绮罗坐下,脱了鞋,将鞋跟举到眼前端详:“倒也不是,美人娘娘初时很喜欢,命我走了几步,却觉得声响竟比我们往日所穿的绣花鞋要大。皇后娘娘偏生喜欢安静,这鞋如何能穿。”
几位姑娘忙了半天,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甘心!
解铃还需系铃人,三双目光齐齐地望向玲珑,异口同声道:“玲珑!”
玲珑提着高跟鞋,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排除万难,做出好鞋……”
身为皇家淑女,走路带声的确大忌。
想自己在现代社会当简玉的那会儿,但凡走过领导办公室门口,必定屏气凝神,提臀收腹,一副轻拿轻放的端庄样子。
何况在这深宫,人前放个屁那都要憋住,然后缓缓释放,绝对不能带响啊!
咋办呢?咋办呢?
“排除万难,做出好鞋……”她反复嘀咕。
有了!
裹上牛皮!
又是小太监清和,跑了一趟马房,捡了两副丢弃的旧马鞍。马鞍虽旧,却是上等的牛皮,往那高跟绣花鞋上一裹,真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大家都很满意,莫瑶也很满意,满意之余,还给这鞋起了这个名字,叫“雨中莲”。
玲珑故意问了一句:“美人娘娘,这叫‘高跟鞋’可好?”
莫瑶毫无反应,反而摇摇头说:“太过直观,失了韵味。”
从此,大齐王朝的“高跟鞋”永远没有再叫“高跟鞋”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