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江山如梦

    进得承欢阁的第二日，便从宫女口中得知。新帝带十万大军如破竹之势攻城掠池，父皇多年暴虐，民心不在，临阵倒戈者比比皆是。三天前京都被围，父皇亲上战场，却被新帝斩于马下。父皇一死，战线即溃！

    据说父皇的尸骨本是被示众在正德门外，却被京都的百姓推倒了木杆，乱石之下，化为肉泥！据说，皇宫的大门是被太监们从里面打开，公然的将新帝迎了进来。据说原来朝中的不少重臣已得新帝委任，龙位更迭却不曾影响他们的荣华富贵。据说，这场战役之后，护城河的水十日之后方从绯红渐渐转为清澈。

    明曦对这些，只是淡然，远望了宫院中的梨树枝头，已露出点点青色的果子。花谢则结实，即是自然，而人若亡故却如那委地的花瓣，有再明艳的当初也只化为尘埃。

    父皇，原本记忆中模糊的明黄背影，也渐渐被这流逝的时光带走。若有人收敛父皇遗体，此时黄土中也生出绿草吧？一切繁华，江山如梦，恐怕连这一抔黄土也难得！

    恰如那日碧桃树下偶遇，花谢人散，已是过往。他在殿前巧言助她拒婚，她确有感激之意，散宴之时，她却悄然独去，连个谢字也吝言。靖怀王本是龙中精英，明曦只是凝阴阁中孤女，更有难言身世人后遭议，她之谢字，只增人之谈资。偶于夜半忽入梦，他一袭紫衫高立台上，她素衣轻绡于台下远远角落，他的面容模糊，唯见紫衫猎猎，张扬如旗。

    新帝是半月之后举行的登基大典，同时原靖怀王妃吕氏册封皇后。而明曦，非嫔非婢，只随侍驾前。每隔两三日，皇帝便至承欢殿，或小憩，或用膳，或只是与明曦对弈一局。话不多，皇甫烨在明曦面前也不甚端皇帝的威严，但明曦自知不可有失，小心应对。

    殿外的流言明曦并非不知，宫女太监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若抬眸，便各自散开，只是瞒了她的样子，却没有瞒了她的真意。

    前朝公主，如此安置，若无流言，这便不是后宫了。

    至今明曦也猜不出这新帝要如何处置于她。当夜付总管诳她到圣驾前，当面献上公主，随后有将军回报，凝阴阁只有淳妃一人，未发现明曦公主。淳妃已按圣意，由专人看护。她才知这新帝竟派人专程前去寻她，还安排了人员看护母妃。

    那一夜，明曦被新帝带进了承欢殿，那一夜，承欢殿的灯光一直未熄。第二天天色未明之时明曦自新帝身畔醒转，她孑然走出殿门，裙裾拖曳身后，轻罗绡纱湿了夜露，凉凉贴着肌肤，冷意直渗入骨子里去。

    新帝，独孤烨，现在的皇甫烨，十五岁之前与她一样生活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帝王之国，他却将她单独的带进了承欢殿。

    素裙如雪，碧帛如叶，静立于殿内的明曦如新莲出水，似柔顺却挺直腰背，暗含倔强。自入殿皇甫烨便不曾出现，偌大的殿堂，空寂无人，于深夜中更显寂寥。

    脚步声自后堂传来，明曦转眸看到已更过便装的皇甫烨走出来，身后跟着孙福生和一位陌生的老者。老者身材高大挺拔，两鬓飞霜，面色苍白，虽有病态却精神熠熠，一身淡紫色丝袍十分儒雅。看到站在殿中的明曦，老者顿时双眼放光，急行几步竟抢过了皇甫烨冲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