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正是巧得很,不然又不知到什么时候……王爷话少,爱安静,伺候他只记着多做事少说话便好。你们是娘娘派来的,王爷看在娘娘面上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只是你们须得记牢了自己身份,莫要仗着王爷脾性好,不爱生事,就淘气起来,恃宠而骄了,皇后娘娘可饶不过你们……”
雨中的园子里,花瓣都落下湿漉漉贴在泥地里,绿肥红瘦,然而花香依然有,在饱含着水汽的空气中,花香洗去了春风艳阳中的浓艳熏香,变得清新而难以捉摸,琴声犹如流水,渐渐清晰起来,阮姑姑终于停了唠叨,示意她们安静,走入了一座敞轩中,她们在外边等传。琴声和雨声仍在继续,渐渐琴声慢慢小了下去,只听到沙沙雨声,余韵悠然,久久不绝,等琴声住了,便有小内侍出来引了她们进去。
轩内有文士与王爷相对而坐,垂头弄琴理弦,偶有一两声弦动,想来是适才帘内奏琴之人。能在这个时候见内府宫人,必是王爷亲近心腹的幕僚,宫女们都想起了王爷赠婢的传闻,大气不敢出,低头进去行礼,并不敢直视,只恨不得别引起外客的注意。
阮姑姑笑着禀报:“正是娘娘天恩,知道王府少人,赏了这些姑娘下来,我昨儿问过了,个个都是能干的,我想着,就都放在王爷院子里,就按一等的例儿发放例银,您看如何?”
一个声音响起:“妈妈安排便是。”他说话有些慢,却很清晰。他穿着月色常袍,袍袖层层叠叠的,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风流蕴藉,许久不见,面目轮廓的线条比从前多了点青年的英美,喉结微微凸起,肩膀也宽阔了些,而曾经弥漫在眉目间的忧郁也被平静沉着取代,他轻轻翻着案上的琴谱,并没有对她们这四个宫女更关注一些。和大部分的宫中贵人一样,有着一股子不容人亲近的那种矜持优雅。
阮姑姑笑道:“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秦王对阮姑姑点了点头,示意已知道了,目光从四个齐齐行礼的宫女面上扫过,没有丝毫停顿和关注。
一时间,赵朴真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指点自己并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兴许只是一次居高临下兴之所至的指点,犹如天上云落下的雨,不知滋润了哪一片花瓣,云泥之别,原应如此。
四人走后,秦王对面一个中年文士放下了膝上的琴戏谑道:“王爷艳福不浅。”
李知珉淡淡道:“邵先生当知道这四个女子的来历……母后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邵先生笑道:“皇后娘娘也是一心为您打算——这也是后宫惯用手段了,不过遇上了东阳公主直来直往罢了,殿下还是该赶紧进宫给娘娘谢恩才是。”
李知珉微微摇了头,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边:“这时候她在气头上,我进宫少不得又被迁怒。东阳公主幼时是圣后亲手教养,胸中韬略并不低于男儿,当时甚至有人以为她会继承女皇之位,跋扈之名,是她最好的掩护,她和圣后一样,手段看似强横,其实城府极深,母后小看她了,想必是受了宫里人的怂恿。”他语声平静,仿佛评说得不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
邵先生挑了挑眉毛:“宫里的女官们吧,那可是见过圣后当朝盛况的,自然都不甘寂寞,还想博一个女相之名,窦娘娘并非出身高门,想必就有了她们施展的空间。后宫宫人,同声共气,互连枝叶,这四个宫女,想必后头也各有根脚,王爷若是用好了,也不错。”
李知珉浅浅饮了一口茶,面上表情仍然淡然:“小人物,有的卑弱与义气同在,有的兼具贪婪与慷慨,可不好用。若是自以为出身尊贵,便可轻而易举让小人物忠诚,那可就差了主意了——看着吧,能有一个能用的就不错了。”
宫女们不知秦王的这番话,阮姑姑一边带着她们在王府各处行走介绍,一边和她们闲聊:“奏琴的客人?那是邵康先生,他于音律上颇有一手,我们王爷有次出行,夜里他在水边船上吹胡笳,王爷听了一夜,天亮后便请人找到吹胡笳的人,请了他回府住下,时时谈曲论谱的,王爷对他很是敬重,你们见到他也要恭敬才是。”
听音求贤,确是雅事,大雍好雅,宫廷里更流传着许多诗乐雅事,这故事让几位宫女都觉得好奇起来,加上适才见到的秦王……相貌俊雅,和传说中的软弱平庸不同,心里本来都怀着疑虑和紧张的宫女们,稍微放松了些心弦,似乎在秦王府,也不是特别差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