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倏然一惊,刚才他们都提到柳姑娘,陛下叫我杀的人,就是她!
她才救我一命,我就要杀她,心里正思量,她已唤了我好几声,一急之下,我只好先将她击晕过去,她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了看我。
她的身子很轻,似初春之花,临风欲折,我将她抱入床榻之上,想到陛下的旨意,再没有半分犹豫,抽出她头下的软枕想要将她捂死,咚的一身,一把匕首落在地上,也落在我的心口之上,那匕首分明是我林家的青轳匕首,我已经几年不曾在祠堂看过,怎么会在她手上?
她究竟是谁?
往事渐次浮起,无法避过,爹爹说已暗中替我在朝中定了一门亲事,只等那家姑娘长大成人,便回禀陛下,赐了我们的婚事。
春花秋月,佳人相伴,我心内不是没有,但是我也是昂藏七尺的男儿,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让我林家在今年景天永享盛名,家书便被我锁在了铁盒之中。
我从未曾想过,入宫的秀女,竟和我有婚姻之约,我心内很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还在宫中等我回复,我禀身到:“臣不曾找到秀女藏身之处,请陛下责罚!”陛下沉默以对,目光静如潭水,浮出一丝清隽怅惘:“你先下去包扎伤口,此事从长计议!”
月色静美,夜风却愈加的寒冷,我暗中打探她的身份,却毫无结果,好似有人将她所有的一切都隐去了。顾云天的藏/春/阁,那里竟然是烟花柳巷的肮脏之地。
我茫然的在宫里行走,仿佛迷失了方向,心中只有惊慌,恐惧--她竟然是司徒柳振伦的女儿。当年的柳家通敌叛国之罪是件铁案,朝中的官员唯恐避之不及,稍有不甚便是家破人亡,等消息传到战地,已是几月之后。
虽然扼腕,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叛臣之罪,十世不及。
罪臣之女,顾云天竟让打算让他入宫,他心底里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再见之时,竟是秀女入宫,妹妹身子淡薄,进宫之时又常咳嗽,之前皇上也遣了御医只说是旧疾,治不好的,我不忍心她进宫,但是妹妹不想皇上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一心不弃这样大好的机会,虽说宫中险恶,但是陛下对妹妹的情意,我想应该也是真的,他的确很疼他,如亲妹妹一般。
月光落在沧桑的青砖之上,她那样的光芒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连陛下也终于注意到她,柳家的身份一出口,陛下的眼睛里带着嗜血之意,他已是动了杀心。
她就那样绝决的看着陛下,仿若月华,比星空更加璀璨,我心胆俱裂,只要陛下再用力一分,便可以了解她的性命,她依然这么仰头看着他,眼中毫无惧意。
这样倨傲的女子,连陛下也不能使她臣服,又何况是我。
她终是凤袍加身,和陛下站在高台上,如天边灿烂的红霞,让天地也为之肃然低昂。
一步之间,她是君,我是臣,不可逾越。
唯独她在我心中刮起的一场场肆虐的暴风雨,让我再无能为力摆脱,至死方休。
天启四年十月,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薨逝,我静静的站在山顶之上,露珠冷凝,初晨的阳光下,细小的尘埃翩然飞舞,斑驳满地,微微刺目,手中的匕首,再无半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