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十三,你也别总是那么客气地叫我李先生,我与你一样,都是个靠手艺吃饭的匠人而已;咱们萍水相逢,如此投机,叫我梦生便是。日后若是路过南通州的李家庄,务必上门找我,酒菜没有,清茶倒是管够。”
这话儿说出来,算是认可他了。
小木匠拱手,说日后若是有空,一定上门叨扰。
他送着李梦生往村外走,一路送到村口,方才停下脚步,两人拱手,随后小木匠目送,一直到对方消失在了山路尽头的晨雾之中,方才停歇。
连续送走了无垢和李梦生之后,小木匠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事实上,从李梦生来的第一天,他就瞧得出来,那人与他一样,也是为了这泄露的地煞而来。
只不过那位的性子比较冷淡高傲,瞧见小木匠在忙活了,他也就没有主动上前来相帮,而是在村子里暂时落了脚,准备等小木匠束手无策了再出手。
结果让李梦生没有想到的,是小木匠居然真的将事情办成了,而且还找来了无垢道人补足短板,消除后患。
他昨日过来作画是假,检查地煞泄露才是真。
他瞧满意了,便也离开了。
尽管小木匠没有与李梦生套话,更没有交手,但却知晓,对方是个高手。
至于有几层楼高,他就不知道了。
总之是很强,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是个修行者,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文弱书生,或者卖字画的先生呢。
他感觉不到,但胸口的小黑龙却畏惧得瑟瑟发抖,每次碰面,总会有一股恐惧的情绪传递给他。
这种恐惧一度让小木匠忍不住想要逃走。
好在那李梦生为人其实挺不错的,而且双方君子之交,如此倒也算是不错。
小木匠送人回去之后,休息了半天,又开始加班加点,终于赶在答应的日期,将庙给修完了。
庙成之后,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给他和几个累瘦了的泥瓦匠封了红包,然后还披红挂彩,将那蛇仙庙给重新开张,甚至还张罗着去长安附近的名寺里请个庙祝来支持事务呢。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小木匠无关了。
完工之后,他收拾了行李,与几个一起干活的泥瓦匠打平伙,吃了顿鸡,还喝了酒。
等酒热正酣的时候,他就上了路。
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小木匠的性子也有了许多变化,一边走道,一边学着当初洛富贵的劲儿,吼起了歌子来:“咱二人好比一圪朵蒜,一搭里生来一搭里烂。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咱二人要能配夫妻,铡刀剁头不后悔。滚身子贴住热鞣皮,轻皮皮嫩肉肉舍不得离。叫声哥哥上炕炕,快给奴家宽衣裳……”
这歌子是几个月前,跟一个在自贡盐井里干活的陕北人学的,小木匠特别喜欢。
只可惜那个陕北人拐了个东家小妾跑了,后来就没有再见到。
所以他学的歌也没多少。
小木匠趁着酒劲走山路,他准备沿着旧蜀道,一路走到长安去,然后过晋西,去北方瞅一眼。
别人不是说了么,读万卷书,行千里路。
等他走到胸口这小黑龙不怕人了,方才不用再到处乱跑,认认真真地安定下来,找份活路做。
结果没等他走出这片小山丘,身后就有人喊他:“甘师傅,甘师傅,等等哟。”
小木匠听着耳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一个年轻人沿着山路,朝着坡下快步飞奔而来。
这回他瞧准了,那人却是送他金丝楠木的张老太爷的孙子。
张子良。
小木匠站定,等人过来之后,问道:“莫着急,喘口气,怎么了,蛇仙庙出事儿了么?”
那张老太爷的孙子双手撑着大腿,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庙,是有人想要找你帮忙……”
那人缓和了一些,三言两语,将事情给讲明白了。
原来村子里修庙,落成之后,不但村子和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赶过来瞧,城里也来了好些人,其中一个人便跟张老太爷聊起,说起自己家最近的诸多倒霉事。
张老太爷一听,说嘿,你不早说,我这儿认识一人,就修庙的那个,牛逼大发了……
张老太爷跟人一通吹,结果回头找人,得,人都不见了。
这时他才着急忙慌地派了孙子过来找人。
听完张子良一番言语,小木匠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行,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