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屋外一阵阵雨声淅淅沥沥的,不知不觉地送到茹云耳中。那雨原本是一阵松、一阵紧的。下得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听着屋外树顶不时传来的窸窣声。
慢慢地雨的势头止住了,那些声响也便慢慢消失了,只剩下松针上的积雨,不时地溜下一些雨水来。
有时候刮起一阵冷风来,这雨点好似也便跟着这风一道变得紧密了些。若说是平常的时候,这样的声响,在茹云听来那都是清寒的雅韵。可是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总觉得有些风声鹤唳的事态,那一种心下的纠葛,简直不是能用言语来表述的了。
她徐徐转过头来,就瞧见秋白一双熬得通红的双眼盯着自个,不由得伸出手来,细细抚触着秋白带着胡渣的青色下颚,微微笑道:“你去歇会罢,守着我,不累么?”
秋白唇角略微抖了抖,整个人就将脸埋到了茹云手心中:“茹云……想想真是后怕,我真是后悔极了,昨儿个一早为什么偏就去了张家,而不是在这里好好守护着你们。我真是恨极了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
茹云只觉得手心里有点点温润的泪水淌下,不由得蹙眉道:“从前在外头打鬼子,也没见你落过一滴眼泪,如今怎么总是这样泪水冗沉呢?”
秋白苦笑了一声:“我是怕……怕又失去你……”
听罢,茹云心下一股酸意涌上心头。防空洞里的惨叫声与那些死亡的人影,一点点地在她脑中徘徊着,一时间莫名觉得身上哪儿都跟着难受起来。
“我腹中的孩子……”茹云忽而想到,紧跟着问了一句。她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叫她总有些如滚针毡的感觉。
“茹云……不要多想了……孩子,你要想要,将来总还会有的……”秋白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外头的雨好似又借着松树间的风势变大了一些,门口悬着的一对稠帐帘子,随着风肆意摆动着,时而高、时而低。那树间的风好似一路吹到了屋子里头来。
此时,茹云身上只穿了一件旧的线衫,风掀动着衣角,那线衫似乎都抵御不住这寒风凛凛,那种说不清的寒气,仿若经由着线衫的丝丝缝隙侵入到肌肤里头,而后又渗入了心里。
这种感觉,茹云只有从前父亲去世的时候才有过,比将她整个人都放入冷水中都更难受几分。她悄然回过身去,浑身都跟着颤粟了一番,久久的,没有出声。
秋白从背后揽住茹云:“医生说,你这是惊吓过度,胎像不稳,因而……茹云,你不要难过,只要你好好的,将来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茹云回过神来,眼眶早已经是濡湿了一片,她望着秋白,眼中的泪水盈盈滚动着,却是一直未有落下,她眼里满是懊恼、悔恨,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吧……”秋白将茹云搂到自个怀中,柔声说道。
这一下,茹云积压在心底的那些恐惧、彷徨一下就全涌上了心头,她紧紧地抱着秋白,放哭出声。那哭声凄厉,但凡有人听了,恐怕没有一个不会跟着伤心落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