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宇笑着拉过她的手:“你的神经太紧绷了。”
卢小青呆呆的,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道:方才的惊悚一现,真是她的幻觉?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重放起那个画面。一片血红的窗帘下,却露出一双光裸的脚,皮肤惨白得像涂抹了一层石灰,毫无生气。
一想起那双脚,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惊。
卢小青吸了一口气,好像连肺部都是凉凉的。她有些不支地晃了晃,虚脱地依偎在蒋衡宇的肩头。
蒋衡宇便也体贴地不再问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只道:“放轻松一些,有我在呢。”
卢小青疲累不堪地点了点头。她也只有蒋衡宇可以依靠了。
“你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她,“窗外的夜景很好看。”
这是自然的。当初会选择这套公寓,就是因为可以俯瞰夜景。从这里,大半个城市都可以收入眼帘。但是多美妙的景致,只要日复一日地观看下去,迟早也是会厌倦的。
卢小青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有点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什么方位有什么建筑。
蒋衡宇耐着性子劝她:“就当是陪我的,就看一会儿。我们明天再去郊外走走,好不好?”
这分明是他在迁就她,想方设法地要她转换心情了。
卢小青心里一热,不觉睁开了眼睛。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像一个真正的小女人一样依偎在他的胸口。说来,她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相互拥抱着,俯瞰这夜景。千篇一律的熟悉景致,似乎又焕发出新的魔力,又让她像当初才搬进来时一样陶醉。蒋衡宇这时候便露出一点学生的稚气,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指指那边,将城市里的灯光当成天空里的星星,天马行空的一通想象。卢小青听他说着,随他看着,觉得自己好像也年轻了好几岁。
“你看那个,”蒋衡宇又指回了正中间,有些兴奋地道,“是灯塔,这么看变得好小。”
卢小青为他的稚气笑了笑,便也看回到正中间,正要附和,忽然窗外的空气荡起一阵波动。她也说不清确切的情况,只在炎热的沙漠里,好像是会发生这种空气像蒸腾一样扭动的情形不知道海市蜃楼是不是这样。
“小宇……”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嗯?”蒋衡宇还是没明白过来。
卢小青指着窗前:“就在这里。”
蒋衡宇仔细看了一阵,还是不明白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声音不知不觉就有点发紧,“看不见?”
蒋衡宇更糊涂了。
卢小青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不见。窗外的波动越来越明显,渐渐的,隐约现出一些模糊的景致。那景致也随着波动的频率周而复始地变化。卢小青心里有些发怵,并不想再看下去,可是视线却像被无形的强力胶粘在了那模糊的景致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是脸!
一张满是怨恨的、女人的脸。
“啊!”
卢小青癫狂地大叫起来。蒋衡宇试图让她安静,反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她转身就跑,却忘了有茶几横在眼前,一下子被拌倒在地。便听哗啦一声巨,深褐色的玻璃茶几翻倒在地,四分五裂。卢小青被碎玻璃割伤了手脚,疼痛终于让她有点清醒。
天啊!是她,果然是她!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想要爬起来。但是手脚都在发软,只是又一次滑倒,被一地碎片伤得更重。鲜血濡湿了亮晶晶的碎片,雪白的寒冷光芒中多了一层暗红的诡异意味。卢小青不能抑制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张脸,她终其一生都不能忘怀。
那张脸曾经也写满了恐惧和痛楚,涕泪纵横地向她,向她们,向每一个人苦苦哀求。
不要这样……求求你们……让我下来……
张娜在笑,她也在笑,所有人都在笑,拍着手在笑。
她下不来了……哈哈哈……
下不来!下不来!下不来!
每个人都疯魔了一般,大笑不止。
卢小青的耳边响起那阵阵笑声,诅咒一般挥之不去。她紧紧地捂住耳朵,可是那些笑声和话语还是不停地刺激着她的大脑。年少荒唐,竟然以一个人的恐惧和痛楚为快乐。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张娜会死得那么惨。因为她从来没有悔过之心。那样一桩惨事在前,她却仍然当作一件有趣的事重新提起,重新提起那个罪恶的游戏。
一想到这里,卢小青全身都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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