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一个人,永远也无法再睁开眼睛了……
有一种悲伤在心中猛然滋长,顺着血脉流淌到全身,让他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他还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最疼爱的幺弟,还没有找到。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玉佩上。那是子正行冠礼时他送的礼物。他几乎是颤抖着朝旁边那具尸体望了过去。
深褐色的发丝散落在地面上,胸口几处致命伤口的鲜血几乎已经流尽,结成一块块暗红。他那总是言笑晏晏的俊俏脸上一片灰白色,那是死亡独有的颜色。他的表情狰狞恐惧,可见生前遭受了多么残忍的事。
元子攸跪倒在了他身前,双手温柔怜爱地抚上他的脸,满手沾满了血的颜色,仿佛黄泉三途河旁彼岸花连绵一片,朵朵凄艳绝丽。
年轻的帝王低垂着头,看起来是那么无助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就好像一抔尘土,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无踪。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请先随臣离开。”尔朱荣策马上前,一脸平静地开口道。
元子攸小心翼翼地放下尸首,慢慢站起身来,昂首大步走到尔朱荣的坐骑前,倒是将那坐骑逼得有些不安起来,低鸣着往后退去。
尔朱荣及时勒住了马,看向元子攸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意味。
元子攸冷冷盯着马背上的尔朱荣,虽处于下方,可隐约已经有了几分帝王的气势。尤其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竟让人不敢直视。
“自古以来帝王迭兴,盛衰无常。将军起兵所向披靡,这是天意。我逃出洛阳保住性命已是不易,这天子之位本就不该妄想。将军如今杀死我至亲,将我逼到绝境,如果天命有归,将军何不自己坐上这天子之位!”
尔朱荣心里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道,“胡说!我从未有此想法!”
元子攸冷笑一声,“如果没有这种想法,即使朝廷有蛀虫,捉去就是,再另选贤良,何须滥杀至此?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将军好自为之!”
尔朱荣的脸猛的抽搐了一下,“来人!先将皇上带回营帐!”
元子攸断然拒绝,“朕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躺在这里!”
说着他捡起一支长槊,不顾一切地就在地上掘了起来,因用力太猛身子往后一倒险些摔跤,幸好跟在身后的英娥及时扶住他,
当回头看清楚是她时,他只稍稍愣了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英娥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地上,摔得生疼,她抬头看着那双变得全然陌生的眼睛,那里不再含着温柔笑意,唯有刻骨的仇恨。
司马子如离得最近,立刻过来扶起了英娥,随即尔朱荣和高欢都围了上来,关切相询。
元子攸身子摇晃了几下,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尔朱荣微叹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的命令。
英娥正要跟上去,司马子如拉住了她,低声道,“放心,将军暂时是不会动陛下的。如果连君也除了,这清君侧的旗号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