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宣光殿里,身穿胡服的几位年轻男子排成一列弹奏胡乐,两卧坐者吹横笛弹箜篌,另一人以站姿打着手鼓,乐声欢快奔放,正中央的男子长得深目勾鼻笑容惑人,着敞领宽袖的花丝绸袍,一手举在头顶,一手放在背后,左腿跨步,右腿提起,跳得正是最近宫中盛行的胡腾舞。
胡太后和自己的宠臣郑俨依偎于席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舞蹈。郑俨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舞蹈上,而是时不时地将剥出的水果喂入太后口中,以博佳人欢心。
这时,有侍从匆匆入内来,在胡太后耳侧轻轻禀告了几句。胡太后先是有些讶异,随即扑哧笑出了声。
“孤还没出手,想不到已经有人心急如此了。”太后弯了弯唇,“也罢,那尔朱氏人还没进宫,心里对皇上就有了芥蒂,这人也算帮了孤的忙。”
郑俨笑了笑,“既如此,太后不如派御医去瞧瞧,以示您的慈爱之心。”
太后还未回答,侍从赶紧低声道,“陛下已经派了御医前往了,另外,还吩咐长乐王亲自去接淑仪入宫。”
太后笑意微凝。
郑俨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宽慰道,“太后放心,等尔朱氏进了宫,您要做些什么不是更易于反掌。这世上最经不起磋磨的就是人心。”
太后这才又展颜一笑,“来人,挑些库房里的珍补药材赐给淑仪。”
太后的赏赐和皇帝派去的御医几乎是同时到了四夷馆。御医不敢有丝毫懈怠,仔细诊看了英娥脸上的红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淑仪怕是用错了什么东西,才会引发此种症状。若是用上一段时日的药膏,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司马子如将之前英娥穿过的衣裳递了过去,“你看这有何不妥?”
御医接过衣裳查看了一番,“这衣物上熏得是来自龟兹的依兰香,如今宫里或是达官贵族家中有时也会熏这种香,并无什么不妥。”
“那是否有何物与此香相克?”司马子如不依不饶地问道。
御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司马子如的脸色有些难看,英娥还未入宫就已经被卷入漩涡之中,接下来她又该如何应付宫中层出不穷的阴谋?
“遵业,你别担心了,除了生死无大事。只要不死,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英娥对他露出一抹明快的笑容。“说不定顶着这张脸可以少很多麻烦事呢。”
司马子如正要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带着一声笑意的声音,“除了生死无大事!说得好!”话音刚落,一个华服男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但见他身穿乘云绣纹的蓝色大袖衫,白玉般莹润洁净的面上带着浅笑,深蓝色双眼折射出星光月影,天地间的芳华仿佛都集中在他身上,令人不敢直视,相较当年宛如明珠美玉的清河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子如目光微动,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浅笑,上前行礼,“见过长乐王。”
元子攸也是一笑,“彦达不用多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谁也没有丝毫躲避。一个若明月清风,竹尖清露,眉宇间隐约有慵懒之态和不把什么放在眼里的洒脱。一个如芝兰玉树,仿佛深藏于宫中的华贵水晶,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