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鹏急了,喊道:“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七少爷你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也没见你硌着......”话还没说完,崔鹏顿觉失语,忙停住话头,仰头一瞧,却发现七少爷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见有生气的样子,于是又道:“您就和统领商量一下呗,您是宋家七少爷,统领还不言听计从啊。”
狗剩忍住笑,摇头叹道:“那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少爷可毕竟没入谱不是,再说,就算我入了谱,也没权利分管玄衣营的兵权啊。这事儿啊,我怕是帮不了你。”
崔鹏垂头丧气,可还是没有放弃希望,想了好大会儿,又苦着脸说道:“那你就帮忙给求个情成不成。”
狗剩终于笑出声来,不过很快便收敛住笑容,略带一丝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去梅州?”
崔鹏愣了一下,仔细想想,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低着头想了许久,他一字一顿道:“我要报仇!”
这回倒是让狗剩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感慨的拍了拍崔鹏的肩头,抿着嘴想了一会儿,道:“成,我帮你。”
崔鹏雀跃不已,却猛然间听到了七少爷慢腾腾的道:“一半!”
跟这个七少爷没少打交道的崔鹏顿时脸色如同苦瓜一般,低着头权衡利弊,一咬牙说道:“三成!”
狗剩不依不饶,伸出一个手指坚定的道:“一半!”
崔鹏大怒,忍不住喊道:“苦苦果本来就没多少了,你这大家公子少爷咋跟个强盗一样呢?”虽然跳脚大叫,可那个七少爷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崔鹏丧了一口气,没好脸色的别过眼,笃定道:“就四成,多了没有。”
狗剩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崔鹏的肩膀:“成交!”
......
......
第二日,天气骤然阴沉下来,不过再阴沉的天气也比不上阵列在城门口的那两千玄衣轻骑。满城的百姓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么震撼的一番场面,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一回头,就看见了贴在大街小巷的告示,这才明白原来是那狗日的倭寇悄摸的跑到了梅州城。以海商发达的渭城男女老少顿时义愤填膺,人都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凯旋,不过看这架势,若不是城门前有一个个带刀护卫的兵甲,百姓们还真说不准就冲上去好生慰藉一番这些玄衣轻骑的儿郎们了。
今日宋家除了那两个个当家的爷们之外,家主宋敬涛并未出现。与宋家大爷二爷一同前来的,还有渭城都尉刘勋国。这个威武的汉子亦是刀兵血火里打磨出来的铮铮汉子,如今看到阵列在城门口的玄衣轻骑,自是感慨万千。上台代表朝廷说了些官面上庆贺凯旋的话,就算是常常做这种事的刘勋国也感到了一丝枯燥乏味。所以在他说完了所有话后,终于还是加上了自己的一句,不多,只有四个字:早去早回。天知道这话里有多少真真假假的成分,不过毕竟是一方父母官,玄衣营依旧保持了起码的尊重与规矩,气氛肃穆。
随后便是宋家大爷宋敬云向锐歌统领敬酒。因城中玄衣营还有一千轻骑,所以万合副统领留了下来管理一应事物,领兵的,只有锐歌统领一人。至于这些场面上的事儿,两人都做了不少,也干脆利落。惟独二爷宋敬林看了看一身真岚软甲配北海破鲸刀似乎不伦不类的狗剩,沉默了好久,走上前去轻声叮嘱道:“一切小心。”
狗剩笑着应是,知道自己的这位二伯心情可谓五味陈杂。因为自己,结发妻子离世,也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亦有可能成为背弃祖宗的不孝子,与家族为难......可想而知这位二伯有多郁闷,可偏偏还得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别扭感自然不用提。
一切事罢,锐歌统领干脆的吩咐军令,两千玄衣轻骑渐渐催动马蹄,如天际炸响的春雷一般,从渭城迤逦而去,成为一道渺茫的黑线消失在远方。
此时,渭城上空忽然响起一连串的闷雷,有雨水从天而降,刹那间便打湿了街头巷尾,让行人嘻嘻哈哈乱作一团。宋家家主宋敬涛在山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的桌前很少见的放了一壶老酒,是渭城最为出名的杏花春酿,味道香醇地道。宋敬涛举杯饮了一口,浓烈的酒香在他的齿间密密匝匝的化开,让他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许是喝的多了,有些微醉,宋敬涛眯起眼,拾起一杆狼毫,轻轻敲打着桌面,微微念道:“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当年骑马京华,嬉笑怒骂,可却无意间看到你的绝代风华,我许你随我江南结发,可终究,还是一个娶了无干无系的她,一个进了风尘阡陌细数秋雨滴答。
江南有凤尾蝶,你就是最美的蝶。
可是不是,所有的蝶,都渡不过秋风秋雨。
我名敬涛,是一片大海,可是,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
宋家家主宋敬涛,昏昏睡去。
狗剩纵马奔赴梅州,回首望去,雨雾蒙蒙,只看见遥远天际处的一座孤城立在漫天的大雨中。
渭城朝雨,浥轻尘。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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