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看着黑衣人摔落的巷子远处,却并不再追出去,而是看着持枪的老汉,微微叹了口气,道:“是晚辈心急了。”
老汉却摇头道:“不怨你,此人应变极快,谁能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他还能借势反弹,跳出你我气机之外。”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赵铭,问道:“追是不追?”
赵铭皱起眉头,道:“自然是要追的。虽说他来自京都,但三爷必然不会就这么放他离开。”
林老汉将银枪背在身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麻绳紧紧系好,慢腾腾道:“你上我下,动身吧。”
赵铭点点头,手指微微划了一下,那大剑飞回他的身旁。赵铭踏上飞剑,向林老汉点头示意,腾空而起,瞬息间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老汉眯起眼看了看,拍了拍身后的银枪,转瞬消失在原地。
渭城的夜,虽是车水马龙繁华之极,但那种繁华,却仅仅存在于几个特定的地点。比如勾栏场所,比如坊市之间......而另外的地方,则是寂静无人。若是有谁此时抬眼一瞧,就会发现渭城的天空之上,有一个踏剑御风的人,正逡巡渭城各个街巷;而在他的剑影掠过的下方,则有一个身负长枪的老人腾挪转跃,不停的搜寻着什么。
赵铭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却并指停在半空的寒风中。那黑衣人受了自己大剑重击,短时间内,身上必然存留着无法排解的剑气,而赵铭,正是顺着这股剑气引导,搜寻着那黑衣人的下落。
四下将整个渭城搜寻了一遍,每当将要发现黑衣人行踪的时候,他都极其巧妙的重新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街巷中。赵铭已是有些烦乱,但林忠却始终不慌不忙,虽说是在地上奔走,依然速度极快。每每赵铭手指剑气刚落下某处,他手中银枪便随之而来,甚至赵铭都没来的及寻到方位,林忠也意外的猛然出招,逼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赵铭看着心中暗暗吃惊,对这个只属于江湖传奇的老人,生出了更多的感慨和震撼。
尽管那黑衣人的境界比如今的老人高出不少,但在对战和技巧上,也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是自己,都只有望其项背的无奈。甲子传奇收官者,林家神枪继承人,果然有着无可匹敌的独到之处。若是他境界并没有因那成名一战而跌了又跌,如今的江湖,恐怕早就要改写历史了。
心中这般想着,他便有些微微出神,目光略微扫过宋府里的那座山上,眉头皱起来。
此间事,自己当然要据实禀报家主,京都来人,对宋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天下之间,稍微有独到眼光和敏锐嗅觉的人都能观察出来,吴国朝廷与宋家,其实存在着莫大的,也微妙的罅隙。对于吴国来说,无宋家,既无傲视神州之财;而对于宋家来说,无吴国,也无独霸天下商路的雄资。这乍一看,是互为共生的关系,但世间万事,都逃不过能共苦,不可同甘的凄凉。吴国国力凋敝之时,可以将宋家视为救世之主,可一旦从泥潭中脱身而出,无论是把玩政治纵横捭阖的庙堂重臣,还是端坐龙椅睥睨天下的无上帝王,都不会允许一个真正富可敌国的家族安然存在,更不可能允许它平稳的延续下去......
或许,这就是那个京都来客的用意。
也正是这个原因,赵铭要将他留下来。
想到夕照湖一战,想到那三式惊人的上宫塔若虚心法,赵铭心中顿起一丝寒意,眉目间的凌厉气势便更浓重了几分。
他垂下目光看着在街巷中负枪穿梭的林忠,不由得叹了口气。
许是同样猜到了京都来人的意思,这个江湖前辈,才会义无反顾的出手帮自己追击那人吧。他实在没想到,七少爷在这个江湖前辈的心中,竟有这般重要的地位。
看着在月色下泛起寒光的银枪,赵铭眯起了眼。
不管京都是怎样的看法,在他的心中,宋家便是宋家,若真的撕破脸皮,当他赵铭不会御剑千里,直接踹翻皇城上的龙旗吗?
若不是宋家,早就会死在江湖上的赵铭,又哪里会管什么忠君思想,哪里会管京城这片不大的地方究竟有多少上青云,开天门的高手!若是相看两不厌还好,可真要是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我可不会那些唯唯诺诺的派头。而且,赵铭也无比相信,家主更不会坐以待毙。
否则,何来水师提督降职待勘?
否则,何来渭城太守远赴西海?
赵铭感受着天空之上的寒风,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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