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断头台终在眼前,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双腿,再承载不了一颗急迫的心,脚下一滑,将我放倒在地。
便在我跌倒的一瞬间,我见红衣的刽子手将一柄长剑插进了秦朗的胸膛。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直直地挺立了片刻,终倒了下去。
他倒地的瞬间,我的额头重重叩上满地的洁白,呕出一口血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很想就此睡去,任由一场大雪将我埋葬,从此了无牵挂、再无悲喜。
偏偏被人一把拉了起来,半搀半扯地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向那我不愿靠近的地方。
依稀见监斩官上前阻拦,被危月燕一脚踢飞,满场再无人敢出声。
而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早已站不起来,被危月燕放下的片刻便委顿在地,伸手抓了冰冷的雪地,一寸寸,艰难地爬过去。
记忆中,他总是一袭玄色衣袍的样子,偶尔一身大红飞鱼服,如同冬日里的一抹骄阳。
原来,他穿囚服的样子,也可以很好看。
他只是那样神色平静地躺着,若非他胸前那一片殷红,我依稀觉得,他只是太累了,睡了过去,一个吻就能唤醒。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颤抖地伸出手去,抚过他刀刻斧凿般的脸颊,理着他有些凌乱松散的衣襟。
他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岂能乱了仪容……
第一次见面,我便迷迷糊糊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让这只清纯的狼好不羞涩。
恍若隔世……我的手一颤。
“骗子……”
我低声喃喃,微抬眼,见危月燕及一众监斩官刽子手,皆在不远处望着我,却无人动弹。
“秦朗,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把我拴在剑穗上日日带在身边,我惹了麻烦你替我收拾,我心绪不佳你陪我喝酒,你不怕麻烦,只怕丢了我……”
我拉了他已渐渐冰冷的手,与我十指相扣,“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你家乡的山茶花,说过待一切尘埃落定,要陪我南下北上,牧马砍柴,浪迹天涯去。如今看来,这都是你骗我的谎话,对不对?”
我深吸一口气,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另一只手捧在掌心,贴着我满是泪痕的脸颊,“我就那么轻易地信了你,以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岂料你转眼便撒手弃我而去,阴阳两隔,好……”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黄泉路上,你当面给我说个明白……”
说罢,早已支撑不住的我,仰天喷出一口热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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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天刚亮,金陵城里已是一片繁华。市井间俯仰皆是的大红灯笼和鲜艳的春联,皆彰显着尚未褪去的浓郁年味。临街的店铺皆早早开张,将一盏盏形态各异的灯笼、小巧别致的河灯,以及糖人蜜饯等各色小吃摆了出来,等待拉着爹娘出门看舞龙舞狮的孩童们上门光顾。
在这一派喧闹欢笑中,一袭白衣,裹着黑色斗篷的姑娘我,便犹如一部彩色歌舞剧中唯一的黑白影像,显得格格不入。
自那人死后,我的生活,便褪去了全部的色彩。
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我卧床不起,时昏时醒,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依稀记得一些人来看过我,给我带来了一些消息。
比如那件我始终未曾想起来,前世在朱棣北征归来时发生的大事,终是发生了。
皇帝亲征归来的当日,监国太子朱高炽竟未能按时出城迎驾,引起皇帝勃然大怒,当场怒骂其“不忠不孝”。
我方明白:这才是紫烟抓我引胖子来的目的,能刺杀之最好,即便不能成功,也拖延了胖子出城迎驾的时间。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然这还不是结束,翌日,皇帝归来的第一天上朝,便有言官弹劾太子朱高炽在巡察扬州盐漕运期间,曾出入秦楼楚馆、狎妓玩乐,甚至为抢一个清倌人与当地地头蛇大打出手。
此语一出,满朝皆惊。
皇帝本有几分不信,然随着当事人:扮作云谣的紫烟上场,绘声绘色地叙述当日在妙音阁,太子如何抢了头彩,又与燕爷等人大打出手,甚至将其带至白园侍候数日,说得真真切切证据确凿,太子竟无言以辩。
若说刚刚过去的迎驾事件,已让皇帝对胖子积下了一肚子的怒火,而狎妓之事便成了导火索,令暴脾气的皇帝朱棣,彻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