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亲娘的不快,连带着对张蔷也颇多不喜。”
“大夫人不喜欢,那太子妃对这个庶出弟弟张蔷,也不应该很重视才对……”
听我喃喃自语一句,李雷立刻接上:“那是啊!太子妃自有个兄长张威,往下还有个嫡亲的弟弟张卓,又岂会关心这个庶出的弟弟张蔷?”
那就奇怪了,除非……“张尚书本人,对张蔷态度如何?”
李雷摇头啧啧:“张尚书膝下六子三女,张蔷不但是庶出,且资质驽钝又不会来事儿,张尚书对这个儿子素来不算看中,听张府下人说,张尚书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呵斥张蔷无才无得,此生庸庸碌碌完矣。”
我额角黑了黑:这张蔷,还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有几分可怜。
那便奇了:太子妃张小姐素来不喜张蔷,又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担着风险替他做下偷梁换柱之事?
这爱,也太广博无私了些……
“另一件事,你要找的资深老锁匠,我也寻到了。”
“哦?”我弹起身来,“带我去见见他。”
据李雷所说,城西的这家聂记锁铺,乃是金陵城最资深的老字号,若说他家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一路上,李雷又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我托他所办的第三件事的情况,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中却总有些沉甸甸的,仿佛有把锁压在心上。
来到聂记锁铺,我凭着记忆,将那衡鉴堂存卷柜上大铜锁的样子描了出来,拿给掌柜的看。掌柜的沉默了一番,拱手请我俩在正堂稍坐,自己打帘进了内室。
李雷正跟我感慨如今应天府太没有威望,连个锁匠铺子都敢给他撂冷场,却见掌柜去而复来,恭谦请出了一位白发长者。
这长者胸前一部飘逸白须,年纪看来与我师父老道士相当,只是显然是位资深手艺人,浑身透着一股精干,眼神更是炯炯有光。
“这锁,是你画的?”老者捏着我的描样,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二位是何人?”
见我犹豫了一下,李雷便接口道:“我等乃是应天府捕快,为查一桩案子而来。”
老者便捻了捻长须,悠悠道:“怕是会试舞弊的案子罢。”
他此话一出,立时让我惊讶不已,遂起身向老者拱手道:“老前辈慧目如炬,定然是识得这把锁的。”
老者略略颔首,低头望向图案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慨:“自然识得……此乃老夫的得意之作,说起来,倒有二十年,未见过它了。”
那语气,竟像在说自己经年未归的孩子。
我便顺势感叹道:“老前辈丹心妙手,此锁别具一格、过目难忘,可谓……举世无双。”
姑娘我还从未考虑过如何夸一把锁,此番着实有些词穷。
那老者望了我一眼,显然也看出我是个外行,“我这把黄铜倒拉枕头锁,重十二两绍,长七寸,锁身龟甲形状,上刻三组九朵形态各异之莲花。龟乃官印象征,甲刻莲花则寓意‘连甲登科’、‘连中三元’;锁芯‘士’字形,取‘仕途平顺’之意。”
老者一边说着,我一边忙不迭地点头,没想到一把大铜锁竟有如此多讲究。
老者继续沉浸在对自己宝贝锁的回忆之中:“当年,老夫应贡院院首黄大人之邀,为他新打制的存卷柜做一把锁。黄大人乃是风雅之人,大小事物皆讲究个别具匠心,我便专门为他做了这把锁。如今,它可还在那衡鉴堂之中?”
我便答道:“犹在存卷柜上,守护莘莘学子锦绣文章。”
老者便捻须颔首,一副欣慰神情,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巧铜锁并一把钥匙递到我手里,“我不知二位官差想要问些什么,不过,我闲暇时做了这个小样,与存卷柜上那把样式一般无二,把玩之用,二位可拿去探究。”
我赶紧恭谦接过,下意识地想要拿钥匙开锁,捅了几捅竟是打不开。
一旁李雷凑过来瞧了瞧,不禁笑道:“你这是眼花了?锁眼明明在另一边。”
“哦?”我将那小锁托在掌心举至眉间,望着左侧的“士”字型锁眼,“这小锁,还真是不同寻常。”
是夜,我依旧坐在桌案前,等人,想心事。
那把精巧的小锁摆在我面前,我却盯着哔啵作响的灯花,定定地出神。
“日日睡得这样晚。”身后,那清糯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熬坏了身子,谁向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