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绣珍打起精神来,敷了一层粉,好掩去染上大烟以后日渐苍白的脸色。她的手划过粗糙的脸颊,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不平涌了出来。同样好这一口,金玉瞳却不似她这样憔悴。看来,那些正宗的英国货,果然比廉价土好多了。
她换了件衣服,预备去同韩太太说,要不然把韩仲平的家产分给她打理,要不然就干脆离婚,孩子归她。总之,她是不会任由韩仲平这样无底线地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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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屋外头,就听见里头传来了韩仲坤的声音:“妈,我打算去南边。向兰家里的厂子……”
韩太太伸出一只颤颤的手,含着泪仿佛是在看最后一眼,喟然一叹道:“去吧,家里还有你两个哥哥陪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妈……”韩仲坤忍不住跪了下去,伏在韩太太膝上,哭得像个孩子。
被儿子这一哭,韩太太的眼泪也给兜了出来:“到了今时今日,千万别想着什么自尊。这又不是吃软饭,你也是进过洋学堂的人,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不管去哪儿都有口饭吃的。”
韩仲坤抬起头来,擦擦眼泪,又问:“妈,你真的不跟我去吗?”
韩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远的路,我受不起折腾。再说了,你那两个哥哥你也看见了,我要是带着全副嫁妆走了,他们在北京怎么活?或者我留下家当来,一夜之间就给输个底朝天。难不成,我们一家老小都随你去投奔你岳父?”
韩仲坤低了头,气馁道:“妈刚才还说的,离了北京的是非,我不管去哪儿都有口饭吃的,这会子您又说是投奔。”
“是我说错了……”韩太太只得抱着他的脑袋,把他揽在怀里。心里生出许多的感慨,忽然就唱起了许多年不唱的童谣。
孩子们小时,韩太太都是这样哄着睡的,现在大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
梁绣珍看完这一幕,忽然就觉得保守的那一步怕是行不通了。她环顾着这个院子,因为缺少人手,又赶上寒冬,花花草草都凋零了。廊檐下的灯笼撤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落着灰。这仿佛还是过中秋时布置的,等到春节……不,这个春节不会再大操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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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沈初云依然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她拿了一叠晚些时需要分发的资料,敲了一下门,也不进去,只是提醒道:“丽莎,一会儿去女工协会……”
还不等话音落下,邓丽莎先一步打开了门,含着歉意说道:“我有些事,你自己去行吗?”
沈初云的一双眼睛停留在资料上,并不抬头,开口答道:“你这是什么问题,一个月去好几趟的地方有什么不行,难道我还能迷路啊?”说着,笑了一下,抬眸一瞧,眼神便有些凝住了。她觉得邓丽莎好像有些不舒服,眼睛红红的。
还来不及问是哪里不舒服,邓丽莎就兀自解释了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工作得你替一替。”
“这也很平常呀。”沈初云还想问,为什么突然为这样的小事,不迭地道起歉来。
可是,邓丽莎却好像有急事,赶着就匆匆地出门了。
沈初云只得按下这份困惑,独自准备着去女工协会所要携带的东西,一面喊人来帮忙:“小唐,你去街边叫两辆人力车。捐给女童工的衣物,咱们得赶在年前分批送去。”
唐宋答应着上前,就要忙着把那两捆衣服抬出去。
沈初云便提醒道:“你不先叫车吗?”
唐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吾了一声:“门口……总会有车的,我就一路带出去吧。”
沈初云便有些猜到了,也不管那么多,正事要紧,就跟着走到了门口。
果然看见一脸笑容的贺忆安就等在那边,向她招了招手,明知故问:“要去女工协会呀。一个人?我陪你去吧。”
沈初云往他身后的唐宋瞥了一眼,东西都摆上去了,还能说不行吗?便就答道:“好的,谢谢。”
贺忆安却是受宠若惊,因为沈初云不是没有做过东西让他搬走,人就自己过去的事。因此上,觉得今天简直是从天上掉了馅饼下来,反复地回味着:“好的,谢谢?”
唐宋放完了东西,冲着贺忆安皱着鼻子笑了笑,两人皆会意不言。
因为这一阵子,邓丽莎常常鼓励沈初云,不妨给贺忆安一个机会。这番努力,仿佛到了这个时候开始奏效了。甚至,她还答应了明天晚上可以出去看电影。
贺忆安高兴得仿佛是被答应了求婚,真想开着车,满北京城兜一圈,把这个好消息给宣布了。
沈初云下车的时候,贺忆安还不忘再三再四地提醒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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