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她在怀中柔弱发抖的样子,与他白天见到的那个在雪地中不论遇到怎样的变故都镇定的少女判若两人,本净张了张口,原本是想说“林儿,我是本净”,可见到她瑟瑟发抖的无助模样,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一生是谁,不过眼前倒是闪过一张年轻俊美却冷若寒霜的脸,他曾经在洛家山庄和论剑大会上见过一人陪在林吴玉身边,只是不知道那人的名字罢了。
想来,那应该便是她这会儿叫着名字的人——一生吧。
一生,定是她极为信任的人,所以她才会毫无伪装地将自己的情绪全部表露出来。
那,为什么这个一生,此时此刻,却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呢?
本净的心头掠过淡淡的疑惑,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此刻缩在他怀中的少女。
她无神的双眼依旧失焦,但满满溢出惊慌失措来。
她的双手攀着他的双臂,仿佛一只风雨中寻求片瓦庇护的鸟儿。
对自己到底是谁这件事情避而不谈,算不上是打了诳语。本净将她往怀里拥了拥,单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别怕,林儿,你刚刚只是做梦而已。”
怀里的人身子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反而一僵,随即又柔软了身段,将全身的力量都交给他一般,依偎在他怀中又过了片刻,才重新抬起头。
“本净,谢谢你。”少女的表情已经平静,她抬手将鬓角为乱的几缕发丝绕到耳后,边是道谢,边是这般说道。
本净却从她指尖的微微颤抖看出她的强自镇定,也没有点破,只是心中低低叹了一声,不知她为什么明明不安却一再逞强一再假装。
“不客气。”他微笑,心中对于她离开自己怀中时心里涌起的微微失落有些不解,“刚刚做噩梦了吗?”他轻声问,“要不要跟我谈谈?”
林吴玉轻轻摇了摇头,仿佛那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偶然来之的噩梦一般。
“不用了。”
本净却从她有些抗拒的姿态中读出她心里的在意来。
“你梦到了什么?”他放柔了声音问。
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便是很温和有礼的,此刻想要开解她,口气更是温柔至极,轻软如鹅毛。
被噩梦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林吴玉怔了怔,差一点就要陷入这温柔的语气里。她避重就轻地说:“一个可怕的人而已。”
本净见她实在不想多谈,便转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那个一生呢?”
林吴玉只是笑了笑:“我才不告诉你。”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口气和一路上调侃逗弄他时无二,只是她轻轻勾起的唇角却有落寞一闪而过。
因为,一生不会叫我“林儿”。
这个世界上,别人叫我的称谓很多,可只有他,叫我“小姐”。
我噩梦醒来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对我说“你刚刚只是做梦而已”。因为他知道,我的生命即便是醒着,也是噩梦一场。
如果是他,在我惊慌失措、难辨梦境与现实的时候,会对我说的话是:“小姐,我在。”
那一句“我在”,便是我心安的源泉。
因为我知道,从前以后,不论我遇到了什么,将要遭遇什么,我都不是一个人。
可是,一生,你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