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叫底下人盯紧那婢子,与幼安些方便。”话毕,送了手心的金丝雀儿回笼子,食指一拨,轻巧摁下门闸。
两次落空,叫她得了一时自在又如何?便是晋升了女官,区区一女子,他若当真要对她出手,不过玩弄股掌之间矣。
“拎下去,蒙了布巾,三日不得见光。养得太娇,忘了本分。”手腕一扬,便将手心那鸟儿不肯吃食的粟米抖落到游廊外的石阶下。接过随侍递来的雪白绢帕,公子成仪态温雅,仔细净了手。
府上专门奉养这金丝雀的侍人,赶忙提了鸟笼子下去,心头不由戚戚。也不知何人招惹公子不快,迁怒这鸟儿,当真可怜……
再两日,女官试定在养和殿终选,令诸人始料不及。此次挑选女官非同一般,竟不在后宫之中,破例的,迁往掖庭一经年空置,僻静正殿操办。
七姑娘一身小宫女翠绿襦衫,青丝挽在身后,只束了发带。广袖招招,步履轻盈,跟在应试人群当中,打眼看去,甬道里长长一串儿碧波似的人潮,再不好分辨。
因着离了后宫,姑姑们不许随行,两侧俱是对襟巧士冠的小太监领路。排在前头的十余宫女,裙衫色儿更深些,额间贴了花钿,俱是近些年苦于没有空缺,没法子晋升的头等宫女。此番得了机会,再不愿错过,自是卯足了劲儿,就等着出宫前最后一搏,呕血也要挣出个前程。
文试安排在大殿前宽敞的空地上,设矮几竹席,置笔墨若干。近百人,邻座隔着逾半丈远,四周围还有许多执笔肃立的宦官,森然的目光,来来回回在底下穿梭。若然有胆子大的妄图舞弊,逮着了必是重重责罚,下檄文通告其亲族。
七姑娘拎着裙裾,低眉敛目端坐着。偷眼瞄瞄上首,离得远,只恍惚瞧见汉白玉石台阶上,三个束高冠,玄色锦袍的身影。心头一跳,今次考官,竟不是内廷中人!而是前朝,正儿八经的朝官么?
之前竟没有丝毫风声传出。七姑娘两手搁在膝头,朦朦胧胧,心底有一个窃窃的念想,翻涌不息。
会是他么?她身处后宫被人刁难,起初还有几分隐隐的委屈,怪他只言片语,连递个字条,半句安抚也没有。可若是,若是他暗中周旋,将她最后一抹担忧:唯恐考题出自内廷,考官再被内廷把持,这女官试便成了一家之言,再难有公正一说。倘若这等忧虑也没了,便是她使小性子,无理取闹,错怪了他。
七姑娘垂着脑袋,不多会儿,果然听得上首主考官亲自言明,隶属相府,领命主持此届甄选。
相府,朱氏,周太子母族。
当真是他!握一握拳,七姑娘偷偷雀跃着,台上铜钟蓦然作响,她深吸一口气,取了毛笔,借着舔墨的空当,赶忙屏气凝神。
春末夏初,露天坝子,没遮没拦,顶上日头已有些灼人。一众宫婢俯首书案,偌大的地方,只听闻沙沙答卷声,连并巡查的宦官,四下里穿梭游走。
养和殿正殿后方,矗立着一栋青砖红瓦的阙楼。窗槛微开,他负手而立,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她规规矩矩,恬静端坐的身影。
改不掉的坏习惯,动笔时候,总会挽起袖口,露出一小截儿莹白的皓腕来。不似旁人,大多姿容秀雅,拎着琵琶袖,显出女子的婉约娟秀。他倚在窗前,沉凝的眸子,静静看她。负在身后的手指动一动,朗朗侧颜,分外柔和。真见着了人,竟抑制不住,怀念指尖触及她眉眼的温软。不足一月,相思翻涌,暗然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