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毒至极。
偌大的郡守府,拢不过那么几号人,根本经不住查证。最后审问到九姑娘头上,起初九姑娘抵死不认,一口咬定从没有出过自个儿院门。
后来七姑娘替了二爷,亲自问的话。九姑娘转眼像是变了个人,先头呓语着,接着癫狂谩骂叫嚣,在大人太太跟前,吐露出好些个大逆不道的愤恨埋怨。吓得一屋子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春英回想着九姑娘披头散发,握着佛珠张牙舞爪的模样,除了憎恶,便是心里惊怕。才刚满了十岁的姑娘,怎就生成了这副德性。
事情水落石出,姜大人震怒加之心寒,将喊杀喊打,不肯认错儿的九姑娘送去城外庄子上。若非曲姨娘声泪俱下,苦苦央求太太,请愿一命抵一命,怕是九姑娘得被送庵堂里做姑子去。
最后还是三爷出面,求得姜大人送了早淡薄了恩宠,又自愿求去的曲姨娘,跟着到庄子上照看九姑娘。如此,这场风波方才平息。
因着想起阿蛮,两人都闷闷不乐,不怎地乐意说话。手脚麻利收拾了包袱,出门却见八爷赖在七姑娘身上,跃跃欲试,使出吃奶的劲儿,小脸涨得通红,跳着脚,想要夺七姑娘手上翻开的书卷。
姑娘笑着高举着手臂,每每八爷快要够到,便向上扬一扬,与八爷闹做一团,难得露了笑脸。
姑娘身边有崔妈妈跟乳娘伺候,春英绿芙只立在廊下,远远瞧着。如今姑娘也就对着家里人,还能露出开怀的笑来。
“小姐不日便要进京,还不知八爷要闹成什么样子。”不见了阿蛮,若非七姑娘耐心哄着,又陪他耍玩,八爷这头,怕是要翻天的。姑娘再一走,受累便是太太跟陶妈妈。
听绿芙这话,春英忧心道,“总归八爷年岁小,哭过了,不几日便能给淡忘了。真该担忧,却还是姑娘。自听说那位订了亲,姑娘面上瞧不出来,可看姑娘将周大人拒之门外,便知心里还是在意的。这要日后进了京,再行遇上,依照那位的性子,岂会轻易罢手?姑娘看着不温不火,可骨子里却是个倔脾气。两人要对上,又该怎么办好?”
绿芙满心替自家姑娘委屈,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那位爷就是个阎罗,她要敢乱说话,或是挑唆姑娘记恨了去,那位还不将她剥皮抽筋,生生活剐啰。
于是很没出息泄了气,哀哀瞅着春英,全然没了主意。“此番进京,两位姑娘加上你我,辛枝简云,统共六人。去了人家的地盘儿,便是羊入虎口,加起来也不够那位爷塞牙缝儿的。若是世子强抢姑娘入府,告御状,也不知有没有人应?”
仿佛合了绿芙的乌鸦嘴,这还没等到进京呢,启程那日,姜家两位姑娘在渡口下了轿辇,拜别了姜大人与太太,因着两位爷早几日便回了官学,便只带了二十余随扈,经水路北上。渡船方行出小半时辰,便在沧浪江上,迎面遇上一艘朱梁画栋的四层宝船。
七姑娘有些晕船,正躺船舱里,闭目小憩。春英手心抹了药水儿,化开来,轻轻替姑娘揉捏。两人不知外头即将生出变故,亏得在甲板上刚端了热水的绿芙,眼力劲儿实在了得。
仰着脖子,正感叹哪家的宝船这般气派,等好奇眯起眼,垫脚遥遥眺望。一眼瞧清楚对面儿高高竖起的桅杆上,招子上偌大一个“顾”字儿,煌煌然,猎猎迎风招展。船头还挺立着持枪,披着墨色斗篷,无比熟悉的人影。绿芙吓得一个激灵,再顾不得手上还端着面盆。跌跌撞撞,跟鬼撵似的,一路向船舱仓惶奔去。泼出的热水大片淋湿了衣裙,余下的抛洒在甲板上,隐隐的,蜿蜒指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