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悠悠过去,转眼已是嘉和十年春。
赵国公府大姑娘阿荇,虚岁已满四岁了。因出生时国公夫人早产约一月,阿荇生来便底子薄,个头也比同龄的孩子小。
作为当朝国公爷的嫡长女,且生而有不足之症,阿荇颇得父亲偏爱,真可谓有求必应,除一事例外,那便是入学。
当年接生时,宫里来的御医曾言:阿荇这身子,弱是弱点儿,好在照顾得当,并非调养不好。只需留心在她五岁之前,隔日便按时服用些滋补的汤药。久而久之,这先天的亏损,也能补得回来。还有便是,小姑娘会翻身之后,不宜久坐。需多动动骨络,舒活精气,汲取养分,夯实根基。
阿荇脑子随了她父母,异常聪敏。小小年纪,便懂得效仿大人的言行。尤其喜好模仿她娘亲,爱跟她娘做一样的打扮,穿鹅黄的裙裳,簪素净的绢花儿,戴小巧的耳坠子……连她娘好读书这一点儿,也不曾漏过。
可是当她撒娇央求她爹许她如同阿兄那般,进学堂读书识字的时候,头一回,她爹抱着她,沉默半晌,任是轻言细语,好生与她讲道理。只道是她年幼体虚,此时将身子将养好才是正事。进学一事,待她满了六岁,再提不迟。说来说去,就四个字儿——此时不许!
阿荇小姑娘大失所望,又跑回她娘面前一边抱怨,一边讨巧卖乖。
可惜却是,她娘笑眯眯看着她,用手戳戳她额头,只问她爹准不准。若是她爹准了,自是凡事好说话;若是她爹不准……纵她今儿耍小姐脾气,地上打滚儿,这事儿也办不成。
两头碰壁的小姑娘,头一回遇上这么受“委屈”的事儿,顿时便有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心酸。垮着脸,抹着眼睛,呜呜大哭起来。
四岁的小娃娃不似她娘,打小就娇生惯养。聪明的以为,只要她一哭,爹爹跟娘亲必定得心疼她。
可惜这回这如意算盘,落了空。不止她娘不答应她非要跟着阿兄去学堂凑热闹,还丝毫不留情面,直指她非是一心向学,不过是为稀奇,图个新鲜。便是平日最偏袒她的爹爹,傍晚时听闻她到她娘跟前哭闹一回,竟鲜少的板起脸,在考校完她阿兄功课后,顺带摸摸她脑袋,严肃教她不可任性。
这一晚,总是会在入寝前进屋替她掖好被角,柔声哄她睡着的爹爹,连面都没有露。
阿荇小姑娘独自蒙在被子里,抽噎着,伤心了许久。自此才明白:爹爹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好说话。爹爹说不许,那便是不许。而她娘亲,全听爹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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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过后某一日,阿荇又满眼羡慕的,趴在顾崇矮几边儿上。白白嫩嫩的小手扣着桌沿,想去捣弄阿兄搁在手边的书卷。突然记起她娘说过,不许她打扰阿兄做功课,于是怯怯的,刚伸出一半的小手,可怜兮兮,又缩了回来。
“阿荇。不许咬指头。”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小人又在含手指,正认真临帖的顾崇无奈搁笔。扣着她手腕,将手移开,又从兜里掏出条洁白的绢帕,替她擦干净指头。
“阿兄,娘在听底下人回差事。阿荇一句也听不明白……”身量只到他腋下的女童此时垂着脑袋,大半随了母亲样貌的小脸上,幽幽瘪着小嘴儿,欲哭不哭的样子。就差对他讲:爹爹不在,娘亲忙着,哥哥要练字,没人理她!
素来教养极好,友爱妹妹的顾崇犯了难。瞧阿荇梳着包包头,矮矮小小,楚楚的模样,小小少年郎犹豫许久,终是想出个既不耽误他练字,又能叫阿荇不闹腾的法子。
“要不阿荇看我写字?写阿荇的名字,教你识字可好?”
小姑娘立马就抬了头,闪闪的眸子里全是欣喜。脆生生应一声“好”,从对面的席座上骨溜溜爬起身,麻溜的移到他身旁,跪坐着,手抚在膝上,一脸听话又认真的神态。
爹爹不许她进学堂,她便跟着阿兄学。总有一日,她也能认字,也能像娘亲那般,摆出好看的姿势,一页页翻书,仿佛很有本事。
此时小小的阿荇还不懂,她喜欢的,正是她娘亲看书时,身上那股子自然流露出的,恬静又美好的韵致。
这正是当下世家女子最难能可贵的心平气和。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底蕴。更是岁月积淀后,宁静致远的朴实。
“这个字,便是‘阿荇’的‘荇’字。”
写完“阿”字,看她啄啄脑袋,表示已经记住了。顾崇又仔仔细细,顺着教她,稍微复杂些的“荇”字。
这也是顾崇头一回给人先生,写字儿的时候,紧张得手腕都有些微微不稳。就怕写不好,在她面前失了做先生的颜面。于是越发当真起来。
兄妹两个,一个教一个学,都是顶顶伶俐的资质,不会儿便各自似模似样了。
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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