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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我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只手臂都被自己枕的发麻。但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森爵已经醒了,目光清澈,仿佛是被大雨清洗过一样。
我只觉得一阵心酸,我总以为,我们还有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要走。当初入宫的时候,心中想着不肯为人做妾,也不甘心走上母亲的旧路,所以才会和石崇联手,希望能够从权势之中,能到一点慰藉。
总以为岁月是无穷无尽的,没想到……一眨眼已经到了最后的归期。
“那个丫头,可靠么?”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落寞,伸手触碰这我的头发。
“可不可靠,哪里还说得清呢,只有看天意罢了。若那孩子到头来贪生怕死,或者中途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或许是我们当真命数已尽了。”我低声,床榻上有淡淡的药香味,还有森爵身上淡若无物的香气,“这样也好,若真是败了,我总是和你在一块儿的。”
“你年纪轻轻,就想着殉葬么?”森爵笑了起来,他对生死看得这样淡,就连说起自己的死亡,也一样举重若轻,“可是,我不准。”
“你不准,只怕也要准了。”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难得语调轻快,“显儿在石崇那,无论如何,他最后终究是能护住那个孩子的。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到时候能够和你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我实在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在遇见了石崇之后,我竟然慢慢也变得对死亡豁达起来。原来人这一生,当真可以遇到比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母亲当初为何决绝赴死的缘故。
森爵叹息,“我早在十年前,就知道自己会死。每一天,都是和上苍争夺而来的寿数。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并不害怕。只是碧清,若此事失败,我不想看着你因为我而有任何意外。”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说下去,“当初在崇德城内,我曾要你允诺不要背弃我。那么今时今日,难道我可以弃你不顾么?同心同德,夫妻一体,才是我一生所求。”
当年在楚国宫内,本以为我这一生,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宫女,穷尽了半生的命数,也不过如此了。运气好一些,到了二十五岁或许还能因为大赦而放出宫外。运气差,便是在后宫之中老死为止。
这波澜壮阔的半生,我遇见自己一生所爱,罪臣之女成为宸妃,翻云覆雨,与天下谋棋局。当年那个以为会在宫中白头话玄宗的宫女,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么我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外头的雨声渐渐大了,也不知道这一场大雨,和我当年被百官谴责女祸的时候,是否也会绵长太久?
“那个丫头,去了多久了?”森爵的眉目原本如浓墨山水,此刻竟然也变得淡而模糊起来。
“已经有两日的功夫了。”我低声回答,“三日前我将虎符给了石崇,如今已经是第四日了。”
森爵点头,“当初我在山谷之中,曾经想过将你交托给石崇,一念之差,我到底还是留住了你。但今时今日,我已经束缚你太久。碧清,你听我说完。”他见我想要说什么,用眼神制止了我,“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是我没有料到,你竟然会是沈岸的女儿。”
我神色一怔,万万不曾来料到会在此时此刻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
森爵的目光逐渐变冷,“你的父亲当年镇守燕云十六州,魏国寸步难进。父王养精蓄锐,迟迟不曾对百济和犬戎动手,不是因为不能镇压,而是怕腹背受敌,让你父亲一路攻下燕云。是我建言献策,与楚国的涵山公主合作,设计让你父亲的士兵谋逆,楚王昏庸无道,对王座却看得谁生命还重要。他听信自己女儿的话,在城门外斩杀了你的父亲,自毁城墙。于是魏国再也没有后顾之忧,而楚国……如大厦将颓,再也无人能够力挽狂澜。”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本靠在森爵的肩头,此刻只觉浑身发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想与他隔的更远。
“你当初在苏裴安手中发现的译书,提起你父亲的名字,也不过是因为我的叔父梁王与我一拍即合,甚至不惜联合犬戎共同设局。你父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有心算无形,也抵不住敌人和自己人,都要他死。”